第六章(第1/2頁)
章節報錯
接下來,兩人洽談的氣氛更融洽了,但絮叨的都是噓寒問暖的客套話,其間,何大中提到了汪閔君,不禁感到她命運多舛。茶過三水,茶味淡了,兩人的話味也淡了,汪直銘在萌生離開的念頭,於是主動提了出來,何大中挽留不住只能遂了他的願。
汪直銘踏出門店門檻,仰頭看到頭頂的天空上烏雲密佈,預示著將要下一場大雪。他攔下一位車伕,打道回府,到了半路上,飄下了鵝毛大雪花,眨眼工夫,眼到之處白茫茫一片了,儼然是換了一個世界。汪直銘覺得稀奇,畢竟在上海,每年冬天見到雪的機會屈指可數。
回到家,廖媽看到他衣服上全是雪,於是在臥室拿來一把雞毛撣子幫他清理雪。期間,她告訴汪直銘,汪閔君不顧王錚的反對,執意要出院,王錚執拗不過只能為她辦理了出院手續。聞此,汪直銘又氣又擔心,氣的是她又耍性子不聽醫生的話了,擔心的是她在病重時草草出院,再病倒了怎麼辦。
汪直銘氣沖沖地來到閔君臥室前,開啟門,撞見了汪閔君溫柔歡快的笑臉,到了嘴邊的責備話實在說不出口。他蹲在床榻前,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被褥,又捻好被角,板著臉故作生氣說;“為什麼不在醫院好好養病,著急出院做什麼?”
汪閔君的睫毛像兩把大蒲扇,上下扇動,下一秒,被眼眶中的淚水沾溼了;“我一個人在醫院,很害怕……”
“害怕什麼?”
“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你拋下我不管了。”她聲音沙啞了。
“傻瓜,我怎麼會拋下你不管?”
“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到國外?”
“你聽誰說的?”
“你不要管我是從那裡知道的,你只回答我是不是真的。”
“我這是為你的身體考慮。”
“我不要出國。”汪閔君非常牴觸出國,苦苦央求著汪直銘,“除非,你一直陪在我身旁。”她本來身體虛弱,加上情緒上的波動,一時間咳嗽不止,慘白的額頭上掛滿了顆顆豆大的汗珠。
汪直銘著實下了一跳,趕緊用毛巾幫她擦汗,輕撫她的後背。直到汪閔君的臉色才好轉了許多,他懸在樑上的心總算落了地,重新幫她蓋好被子,輕聲安慰她;“等你的身子好些了,我陪你一塊去,這樣總行了吧。”
安撫汪閔君安心睡下,汪直銘獨自走出了她的房間,然後輕手關上了門。背靠在走廊牆面上,他手無足措地仰頭目光呆滯地看著日光燈,看著那圍著日光燈的飛蛾。
這無疑是他們兄妹的真實寫照。飛蛾需要日光燈的光和熱。
他們的母親去時的太早了,汪閔君自幼缺少了母愛,汪大海雖然溺愛她但因為公務繁忙抽不開身,不能長時間陪伴在她身邊。汪閔君自幼染上了肺癆,整天不但要喝苦澀的藥,而且要被束縛在汪家這座房子中,能陪她說說話的除了廖媽也就剩下汪直銘這位兄長了。
她很依賴汪直銘,尤其是汪大海去世,這份依賴更大了,她不允許汪直銘距離太遠。
汪直銘回到房間,看著書桌上的兩張船票,那是他為廖媽和小君準備的。他計劃等小君病情稍有起色便送他們出國,離開上海這個即將硝煙瀰漫的是非地。但就在剛才,他在妹妹堅決的眼神中得到了不願意去想的壞答案,她寧願在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願意離開他半步。
汪直銘也想撇下一切擔子離開上海,但是,濱崎絕對不給他這個機會;但妹妹的病情又不容拖沓,就算勸說她回到醫院,王錚也只能緩解她的病情並不能徹底治癒她。汪直銘在想,有人能治癒她多好啊。
一些事往往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汪直銘第二天辦完事回家,小五就來到他跟前,說;“銘哥,早上有位何醫生來過,說是王院長安排來上門為小君看病的。”
“何醫生?”汪直銘馬上回想到不久前王錚向他介紹的何苒苒,他們在醫院曾有過一面之緣。他左顧右盼不見何苒苒身影,回頭問小五,“她人呢?”
“何醫生剛走不久。”小五老老實實回答說。
汪直銘來不及多問,匆匆追出了門。
雪越下越大了,灰濛濛的蒼穹下大雪紛飛,不到半個時辰,街道上積累了厚厚的雪層。汪直銘尋著一排剛剛踩下的腳印往前走,在縉雲燒餅小店錢找到了何醫生的身影。她穿著單薄,凍得直跺腳搓手;雪花在她的長髮上越積越多,不復烏黑油亮的樣子;附近明明有店家臨時搭建的棚子,她卻不去躲。
店家打包好了燒餅,隔著小門窗遞給了何苒苒,她一手拿著滾燙的燒餅,另一隻手在口袋中翻出了幾角錢,做完了這筆交易,她迫不及待地咬了口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