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娟送魚回來,做中午飯,自己留的一條三斤重花鰱,夠幾口人吃一頓,娘主要攻地裡農活,晚上幫忙擺磚。閆長生沒走之前巳用樹枝條與蘆葦把整個窯場圍起,連別人到跟前偷窺的機會都沒留!

麥子已歸倉,玉米長過膝蓋,明天賴三畝準備把窯場停一天,懷強通知去繳公糧,賴三畝是生產隊長對繳公糧很重視,每次都曬的蹦幹,到跟前一次性過關,他要不過關,肯定會給全生產隊人留下把柄!

賴黑子派的三個徒弟,一個留下看家,另外兩個跟去,磚坯機也不開,他們閒著無事,跟去繳公糧還能相幫著。

賴三畝就同意了,連續兩天,都是攤賴閆王村繳公糧,賴三畝去時,正好排在懷強家前面,賴三畝跑到懷強跟前有些獻好地說:“你親自來的?”

懷強沒大理會他,自行點燃一根菸,深吸一口,他似乎忘記賴三畝也是抽菸的,指著兩個幫工問:“那倆人是誰?”

懷強還想請支書抽上一袋的,見此狀況,老菸袋掏不出來,憋著煙癮解釋說:“二黑子的朋友,過來幫幾天忙!”

“二黑子長大了,有朋友了,哈哈,你們賴家有幾斤幾兩我懷強還稱得出來,怎麼,窯場缺人,村裡找不下你?” 懷強指著賴三畝說“好歹那葦塘歸屬生產隊,還不是你家的,手裡有幾個錢,眼光高了,看不起鄉親?”

賴三畝明白懷強說的話裡有話,埋怨攆走他的外甥,不給他支書面子。但這是閆家的事情,他這個丈母爺也只是擺設,他一肚子苦衷,憋在心裡,斷不敢與懷強說知。他與懷強自認關係好,但與閨女家更近,一個女婿半個兒。

賴三畝吭哧半天,懷強聽懂了,窯場是閆長生家的,一切行動都是聽閆長指揮!他氣得對賴三畝揮手,讓賴三畝回到自家車跟前去。

輪到他們家已過午,檢驗員拿著戳子插入麻袋裝的麥中,取些樣品放嘴中一嚼,馬上搖頭說:“不合格,含水份太多,重新晾曬。”

社員繳公糧時特怕重新晾曬這道程式,都在家反覆曬到確保合格才趕來,賴三畝猶其是,他敢打賭,如果他的麥子不夠幹,今天來繳公糧的人中,就沒有哪家能合格,而事實是,一上午,只有一家被指不合格,攤在一邊曬。賴娟也要上前分辨,來幫忙的賴黑子的師弟韓信成,暗暗地拉住她的衣角,笑著說:“姐,我來處理!”

檢驗員的話就是聖旨,社員們都明白,有幾個多事的熟人,扣扒出賴三畝的麥子一咬,心裡明白,不是麥子不合格,肯定是被針對了。暗歎著幫忙,把拖拉機鼓搗出繳公糧隊伍。

下一個自然是懷強的,檢驗員也取出麥子嚼過,看似不在意地說:“二等。”

“好勒”懷強趕緊指揮著四弟與女兒解繩子卸麥,自己去接檢驗員遞給的二等批條。

一個上午,這是檢驗員開出的唯一一個二等級,收了四五十戶,不是三等就是四等,社員知道檢驗員偏向了懷強,懷強是支書,明知被偏向,誰又敢去分辯,怕回到村裡,懷強給小鞋穿。

解好繩子,懷義剛搬起口袋,一隻大手壓在上面,懷義嘿了兩聲沒搬起,自然看見那隻手,他惱怒地責問:“你是誰,幹什麼的?”

韓信成平靜地說:“我不幹什麼。”另一隻手迅速地在檢驗員把檢驗單遞到懷強手裡的瞬間,抓到自己手裡說:“我只是要看看收公糧是以質量為標準還是以官職高低為標準!”

檢驗員收了十年公糧,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偏心的,心虛的一楞,硬頭皮說:“我怎麼收要你管,馬上給我滾蛋,不然我馬上打電話讓派出所來人,抓走你這個破壞收購公糧的壞蛋!”

“我壞嗎?”韓信成不屑地兩手抓起兩袋懷強的麥子,倒在車子不遠的空地上,懷強家裡都習慣了,反正弄成什麼樣,繳到糧管所都是二等級別,根本沒好好曬乾揚淨。倒完懷強的,韓信成又把賴三畝的兩袋麥子倒下,眾目睽睽之下,懷強的麥子毛毛糙的,而賴三畝的麥子乾淨,閃著明淨的光。

韓信成拽過檢驗員說:“兄弟,到底是我破壞繳公糧,還是你?當著眾人,你給一個解釋”社員們懼怕懷強,可不懼怕什麼檢驗員,雖然沒說話,眼中的目光含著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