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砸死吳叔的木頭上,不僅有楊新華的指紋,最清晰的另有其人,警察們一時沒找到對應的人,小酒鬼死後,他又是造船廠的人,楊新華的供詞中,曾提到小酒鬼的名字,取了指紋一對,那是天衣無縫的。

鎖定了小酒鬼是兇手,到了初八公安局人員一上班,楊新華的釋放手續才開始審批啟動。關在屋子裡的十幾個犯人,越是春節,越是躁動不安,創造出新的遊戲方法,拳頭是餃子,耳光子是油餅,大腳板踹屁股是又肥又油的紅燒肉,又掐又扭那是撕燒雞…

到初九,楊新華被喊名字時,臉上吃了過多的油餅,腫漲如豬頭,燒雞也吃的太多,腳脖子以上被掐得青紫不堪,紅燒肉那麼香,怎麼也不會少吃,走路時身子前探,需要人攙扶。

回到家,楊金枝已上學走了,楊花與黃書良兩人剛回來上班,母親邊給楊新華擦著紅藥水,邊痛罵打人的人不是人!

楊新華經歷的屈辱,不止是身體的,更多的是心裡。他在想,造船廠那麼多人,為什麼是他一個被汙陷?

而且不是一次。

被媽呵護著,眼淚不停地下淌,不是沒有及時找到兇手,他又怎麼會受到那麼好的待遇,過年在家不敢吃的好東西,在裡面吃的足足飽飽,現在聽誰提起油餅燒雞,他就揪心!害怕,手開始發抖。

到晚上,楊書記喝了酒回來看他,十五瓦的燈光,不太明亮,照著楊書記走到跟前,楊新華臉上腫漲未消,眼睛睜著和閉上都只能看到一條縫。

楊書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前特別喜歡的楊新華,現在明顯厭煩。他站著,低頭看著渾身腫漲變形的人,一句話沒說,呆了一會,轉身走了。

黃書良還在客廳,他對楊書記說:“爸,這次陳縣長升任書記,決定把我放到一個鄉里當鄉長,暫時時間和哪個鄉還未決定。”

楊花站在一旁沒有吭聲,在機關待著,知道調動才能更好的上升,她是個小辦事員,無力左右什麼,但她支援丈夫。 希望丈夫升官,她知道官大了,意味著什麼。

今年應該是個好收成,大年三十下一場厚雪,今天下午又莫名其妙的下一場雨,雖不太大,院內和後窗不時傳來雨水滴噠聲。

上班第二天,楊新華不在,秩序明顯鬆懈,楊穎下午被母親派去看望外祖母,索性連廠都沒去,書記的千金,誰敢多問。

此時回來,身上溼了不少。楊花忙著幫忙擦頭髮換衣服,埋怨地說一句“姥娘也是,看下雨了,也不給披一件雨衣,這個天多冷,把我漂亮的二妹淋出病來怎麼辦?將來誰願娶個病懨懨的新娘?”

媽媽便不高興,在那邊生氣地說“楊花,怎麼說你姥孃的,她們家雖跟咱在一個小城裡,家裡沒有出個一官半職的人,你二舅還拉板車度日,咱們家日子好過些,開銷也大,你們兄妹多,錢都花在你們身上,又沒有支援過你姥孃家,他們家沒有雨衣也正常。”

楊花知道自己已結婚,不能再像做姑娘時,無所忌憚的頂撞娘。她給丈夫遞個眼色,黃書良立即找個藉口說有事,兩人披了雨衣回自己的小家!

媽也沒有說什麼,只輕輕地嘆口氣。

楊穎換一身乾淨衣服,直接朝楊新華屋裡跑,楊書記陰沉著臉問“二丫,你幹什麼去?”

“我去看看小三子,他不是你的心頭肉嗎?”楊穎毫不在乎地答應道。

“天太晚了,你回屋睡覺吧!我剛看過出來,小三沒什麼事!”

楊穎停了腳步,她從爸爸的語氣中,聽到了冷冰冰的味道。想不出爸是怎麼了,一個人回到自己屋內,睡不著,對父親的態度不明不白。

楊新華也睡不著,下午賴黑子過來看他,被母親阻止住了。他知道賴黑子有好多話要給他說,可惜,母親沒有給他們機會。

他有點渴,本想二姐進來,能喂他些,但二姐也被爸阻止了。他感覺到自己陷入了某個陰影中!自己忍著一動就疼的身體,爬起來抓住床頭的茶缸,喝幾口冷水。

其實,他自己也明白,不停的朝一個人臉上抺黑時,那個人的臉就黑了。無論他有意無意,和劉梅的醜事,被兩次拘留的事實,爸爸肚子裡不能沒火。

第二天,鄭偉來看,陳計兵,程秩序來看,都被母親擋在門外。以前,楊新華認為媽疼愛自己,現在,他明顯感覺裡面含著生氣成份,連帶著他的朋友。

可惜自己起不來,他記住了那十一個人,特別是那個疤拉頭,一臉的粉刺疙瘩,出手出腳都特別狠。餃子燒餅夾雜撕一把燒雞,這些人渣,讓他們活著,肯定會有好多人不能好好活著。

過了兩天,他才能勉強下床,早上爸喝完米粥,甩給他一句話:“正月十六你要帶人去興化,你感覺去不了,我可以安排史同會去,史同會已經是設計小組的副組長 了,你這樣嚴重耽誤工作,我很難面對別人閒話!”

爸走了,楊穎也詫異地看著爸摔門的樣子,又轉回頭看著媽問:“楊新華又不是有意的,公安局要委屈他,怎麼不去找公安局那幫糊塗蛋,衝楊新華髮什麼火?”

看來,家裡要有變動了,媽一臉無所謂的不看她,太陽從院子上方斜照進來,媽拉開窗簾,屋子裡進了陽光,像立即變的溫暖了。

楊穎也要去上班,問楊新華:“今天能好些不,年前定下跟你去的幾個人,要不要我先通知一下?”

楊新華慢慢地搖頭,慢慢地說道:“用不著,估計爸有安排,說不定史同會上午就會給他們通知!”

“真不想理你,陰死陽活的,媽,我中午去食堂吃飯,不回家了,沒有一點順心的事!真懶的見你們!”楊穎不滿地說。

楊穎也走了,楊新華柱著棍子,在院子裡走兩圈,終究兩片屁股被踹得太厲害,走一步疼到全身。唉,日子過順當時,給一縷陽光就燦爛,過反了,喝涼水塞牙,坐著不動,也能禍從天降。

他心裡掛念著三輪車廠,哪怕步行,也想去看一看! 但是,他連步行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