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祁鎮就坐上了去廣州的官船,這艘雖然沒有鄭和寶船大,但是也不需要太多人手就可以啟動,經郭懋反覆檢查後,人員都全是錦衣衛與董興帶來的京軍,勝在安全。

四百里的山水,兩岸青松翠柏不絕於眼前,僅僅一日時間,順江而下進入清遠城後,再轉乘馬車,走陸路進入廣州城中。

一路上布政使項文耀面色灰暗,不管他如何說,朱祁鎮始終不願意再見他,眼瞅著自己的烏沙就保不住了,想到這裡藩臺大人不禁悲從中來。

而孟鑑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說錯了,這些肺腑之言的基礎,是大家公認的情況,結論怎麼會錯呢?

最開心的莫過於董興,明顯朱祁鎮對他的印象、態度,都是最好的,時不時就要在朱祁鎮面前晃悠一次,引得樊忠不住的翻白眼。

至於葉彪這位韶州府指揮,自然是留在了自己的屬地,將打撈事宜進行到底。

郭懋隨著打撈的進展,更加忙碌起來,結合林福自廣州傳回來的訊息,不停做對照分析。

終於,馬車緩緩停穩,坐了一天船的朱祁鎮,胃裡的翻騰在此時才算是徹底安生,他也是剛知道,自己還暈船,可能是船太小太晃了。

“皇上,已經到布政司衙門,您可以下車了。”小金齊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朱祁鎮特意交代不要大張旗鼓,影響百姓生活,所以進城後一路都是靜悄悄的。

既沒有官員迎接,也沒有百姓迴避,只是一隊普通的官府馬車進了廣州城。一直到了布政司衙門處,周圍才算是真正戒嚴,方圓數里民居商鋪,都已經被騰空。

朱祁鎮走下馬車一看,廣州城內的大小官員應該已經到齊,跪在路兩側的人影,一直延伸到承宣布政使司的衙門口,烏央烏央得有數百人。

項文耀三人早就提前下車,跪在最前方迎候皇帝準備主持接下來的禮儀。

見朱祁鎮下車,項文耀作為一省長官,忙帶頭參拜:“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祁鎮心裡有氣,這廣東官場跟河南府有什麼區別?一個依附於金錢權勢,一個依附於金錢,糟透爛透了。

雖然百官跪迎,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到了廣州,朱祁鎮依舊不假辭色冷哼一聲,看也沒看跪在腳邊的各位大臣們,徑直走入布政使司中,留下百官面面相覷。

等到朱祁鎮步行進入府

衙,廣東按察使李茂抬起頭來,一臉驚慌迷惑的拉著項文耀的衣角問:“藩臺大人,皇上這是怎麼了?”

項文耀苦澀一笑說:“你我二人都是京城外放為官,廣東現今形式你我罪責難逃,理應全力互相扶持站好每一班崗。”

李茂身子一顫,圓潤的小臉不禁抖動,登時變了顏色,拉著衣角的手用力攥緊,嘴上說著:“應該的應該的,為國效力,為皇上盡忠!一切以藩臺大人馬首是瞻。”

兩人攜手遠去,董興孟鑑二人互相看了看,不禁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等到長官走遠之後,一個身著從四品參議官服官員,起身站在原地,眺望布政使司的大門,目光莫名閃爍。

“曾翬!曾翬!”

那人這才回過神來,如夢方醒的看著對方,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霄廣兄怎麼了?”

曾翬是廣東左參政,而他口中的霄廣,是廣東右參政尹博,兩人同是江西泰和人,又同年調任廣東,關係非常好。

尹博無奈指了指四周說:“我的時升兄,你看這還有人嗎?你還在這站著,知道的你是在看皇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思春了呢。”

曾翬瞪了尹博一眼,四處掃視一圈低聲道:“你不想活了?敢拿皇上說這種俏皮話!走走走,去我家,咱倆好好聊聊。”

尹博好像早就知道曾翬的想法,也沒拒絕,結伴離開了這條冷清街道,兩人並肩而行,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