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緩?你直接說讓朕打消了這個念頭是不是更好?”

朱祁鎮豁然直起身子,面色依舊顯露出病態的白皙。

面對著朱祁鎮的怒意,胡濙抬起頭跟他對視,蒼老的面容毫無懼色,那雙隱有精芒內斂的雙眼,絲毫沒有退縮。

“皇上,自您登基以來,上承仁宣盛世,繼往開來,終於將各地官田稅賦降低,各地百姓無不是拍手叫好,稱您為聖君,彼時大明國富民強,一派欣欣向榮之色。

甚至在京諸多糧倉無一空置,甚至提前發放官員俸祿騰空糧倉,來放置新米。可隨著麗川之戰,國庫逐漸空虛,至瓦剌入侵,重壓之下財政已經吃緊,現在實在是不宜再有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了。”

“異想天開?朕所定國策,竟然在你眼裡只是異想天開?”朱祁鎮厲聲問道。

胡濙跪在地上,依舊是沒有任何懼色的回答:“皇上恕臣無禮了,臣只是為大明直言。”

“事情難做是一種說法,不想做是另一種說法,朕不管你是什麼想法,建立大明的國有商行,是朕定下的國策,你說你不能做這個巧婦,那朕就找能做的人來做。”

“皇上!”

“不用再說了,朕原以為你是四朝元老,能為大明再盡一份心力,你太讓朕失望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自覺沒有這個能力,那就上一道摺子,朕一定讓你榮歸故里。”

朱祁鎮沒有再聽胡濙說什麼,起身回了寢殿之內,留胡濙一人跪在那裡。

“胡尚書,地上涼,您還是請回吧!皇上對您一向尊重,您也要多體諒體諒他不是?今天早朝皇上可沒駁您的面子。”金英攙起胡濙說道。

胡濙默然,他原以為朱祁鎮早朝的行為,已經是對之前改革的放棄,卻沒想到他竟這麼堅定,難道就不怕臣子們一起辭官嗎?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胡濙步履蹣跚的走了。他當然不會真的辭官,既然皇上沒有說什麼時候見成效,那就讓皇上再等等吧。

“皇上,胡尚書已經走了。”金英來到寢宮中說道。

朱祁鎮沒搭理他,之前的美夢就是被金英打斷,這次又是!每回都等他快睡著了就進來,就不知道替朕擋一擋人?

金英見朱祁鎮沒動靜,只能再湊近一點說:“皇上,您睡了?”

朱祁鎮猛地翻過身,大聲說:“有你在朕能睡得著才有鬼了!”

金英趕緊跪在地上,惶恐的說:“皇上,您息怒,實在是太后有請,奴婢不敢不來啊!”

看金英這樣子,朱祁鎮氣也消了不少,只是還板著一張臉,他問:“什麼事?”

“太后只說是好久沒見您,又聽說您感染了風寒,想請您一起用晚膳。”金英小聲說道。

“說點沒說的。”朱祁鎮沒好氣的問。

金英又說說:“今天下了早朝,有人見您舅舅去太后宮中拜見,應該是為了會昌伯家的事。”

果然!

朱祁鎮無奈的說:“擺駕仁壽宮。”

之前自己的便宜姥爺會昌伯孫忠,縱容家奴放高利貸,搞的濱州民怨沸騰,後來只好將家奴拿出來頂罪。

不知道這回又捅了什麼婁子,要找太后給他們擦屁股!

雨雖然是停了,可太陽還被厚厚的雲層遮蓋,冷風一吹直教朱祁鎮渾身發抖。

“皇上,仁壽宮到了。”金英靠在朱祁鎮耳邊說道。

朱祁鎮睜開雙眼,強打精神步行進了太后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