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看是去三樓還是二樓雅間?”龜奴又問了一遍。

朱祁鎮卻擺了擺手,大步朝著那唯一一個空桌子坐了過去。

“去什麼二樓三樓的,這多好,熱鬧!”

八仙桌不大,朱祁鎮坐下,招呼了李賢、商輅之後,剩下的錦衣衛都自覺站在身邊保護,給那龜奴看的眼皮子直跳。

“身穿綾羅,沒想到這麼摳,自己的下人連個座都不給,還熱鬧,摳搜鬼。”龜奴小聲說道。

本以為是個大主顧,結果一看是個不拔毛的鐵公雞,本來想著時來運轉能收倆賞錢的龜奴,現在只剩下對朱祁鎮的鄙夷了。

“你說什麼?嘀嘀咕咕,賊眉鼠眼的。”郭懋回過頭來,不善的盯著龜奴。

“沒什麼沒什麼。各位爺,小的給您幾位搬幾個凳子,您稍待。”龜奴當然不會說自己的想法,一臉獻媚的說道。

“坐什麼凳子,不用!你小子別起什麼壞心眼,好好伺候著,要不!”郭懋示威的揚了揚沙包大的拳頭。

要不什麼?也不看看這是哪!教坊司!也就是小爺我心眼好不跟你一般見識,不然非得讓你吃吃苦頭,一個連二樓都上不去的傢伙,跟我這擺什麼譜!

心裡想著,嘴上卻說:“這位爺您放心,來這玩的肯定都把你們當衣食父母伺候!”配著點頭哈腰的模樣,很是謙卑。

“行了老郭,你老嚇唬人家幹啥?小二來壺花茶,一碟果子。”朱祁鎮很是節儉的說道。

可卻讓龜奴犯了難,支支吾吾的說道:“這位爺,我們這一張桌子是一貫錢。有一壺茶,四樣點心,您看這個行嗎?”

朱祁鎮有些錯愕,這是最低消費明朝版?

一張桌子一貫錢,這時候金銀都不能在民間使用,一貫錢就是一千文。

一個長工一個月才九百文的收入,只是坐在這就得用一個普通人一個月的收入,奢侈啊!

商輅果然是熟客,聽得龜奴言語,直接扔了一錠銀票過去。

卻不料龜奴開啟一看,心裡更是鄙夷,本來還說是大款呢,這出手一錠鈔,就要當一貫錢用,腦子被驢踢過了?

為難的說:“這位公子,現在一錠鈔,只能做半貫錢用,您這個還得再補一錠才夠數。”

郭懋不耐煩了,揪住龜奴怒聲道:“一錠鈔就是一貫錢,我大明的鈔法就是如此規定的,你敢私自折價?”

“好了老郭!”朱祁鎮制止了要進一步動作的郭懋。

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朝的紙鈔是繼承了元朝的鈔法基礎上改良,或者說改壞來的。

原因是老朱發行了大明通寶之後,並沒有與金銀或者銅錢掛鉤,導致紙幣濫發,自然價值越來越低。

而深層次的原因是,鈔法不改服務於統治階層,是搜刮民財的手段。所以紙幣不能自由兌換,只能是官府衙門購買物品用,普通人當然是敢怒不敢言。

而到了後期,想要改革鈔法的,甚至允許以紙幣交賦稅,可還是無法抑制鈔法的沒落,最終只能重新大面積使用銅錢。

商輅當然很懂事的直接又拿了一張銀票出來,其實這點錢對於他來說不是事,只是在皇帝面前有些丟人了,臉色有些僵硬紅潤。

龜奴接了就快步離開,本來聚在眾人身上的目光也紛紛移開。

“商輅,你很懂規矩嘛!我看你不像只來過一次的樣子。”朱祁鎮面帶戲謔的問。

“皇、公子,我我我我沒有啊,要是經常來我肯定一次就給夠了,不會出這個醜。”商輅結結巴巴的說道。

李賢突然嘿嘿一笑:“弘載,說不定,你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公子以為你不常來,實際上卻是常客裡的常客!”

“你!原德兄,公子面前可不敢胡說啊!我豈是那種不知道潔身自好的人。”商輅趕緊否認。

“商輅,你真來了,現在跟我坦白,保證不追究,男人嘛,是吧!”朱祁鎮也開始拱火。

“臣,我真沒有,就來那一次,所以我就多少懂點。您可千萬別聽李郎中亂說,他看熱鬧不嫌事大。”

“哈哈哈!”朱祁鎮李賢兩人相視一笑。

“那你那次都幹什麼了?跟誰來的?也是在這一樓?”朱祁鎮好奇的問道。

商輅支支吾吾的說:“那,那次就是跟一些同鄉、同年來玩,是一個家境殷實的兄長做東,當時是在三樓,就、就聽聽曲,看看舞,然後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抬回了客棧。”

朱祁鎮又問:“三樓花費是不是很高?”

商輅點點頭說:“事後聽我同鄉說,那晚的花銷,估計、估計夠一家人一輩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