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朱祁鎮離運糧隊已經不足二十丈,搖曳的火光下,對方人臉已經清晰可辨。

剛才那位副將大喊道:“來人止步,運糧重任,衝撞者格殺勿論。”身後押運兵跟著舉起了手中的弓箭與火銃。

“停手,別放箭了!”馬平心中暗急,對方已經自報家門了,自己再動手,說不定真會傷到運糧隊的人,只能先停下,隨即開始減速。

朱祁鎮幾人就這樣停在了兩方之間。

“大人!我們是三千營夜不收,有重要軍情上報,身後那些人是瓦剌安排的奸細,一路追殺我們,還請讓我們過去!”朱祁鎮只能試試看能不能忽悠過去。

馬平一聽急道:“前面的兄弟,我是延慶衛昌平所千戶馬平,探知這幾人是瓦剌的奸細,這才一路追捕到這。我有腰牌,不信的儘可以來查驗!”

副將一聽,自然不能只聽兩人幾句話就信了誰:“恁都別動,我派人去拿恁憑證。”

隨後兩人領命前來,朱祁鎮一看不好騙,心裡一萬個無奈,今天晚上看來是回不去了,希望沒有名分的朱祁鈺能放得下吧,不然黨爭會遠超奪門之變後。

朱祁鎮趕緊打了個暗號,等到來人索要憑證,防備最為放鬆的時候,又故技重施催馬衝撞過去。

幾丈距離一閃而過,看著那副將冰冷的雙眼,朱祁鎮突然一愣,一陣強烈的不安用上心頭。

“不好!”還只是一驚,沒等身體做出反應,身下馬匹前蹄一軟,直接翻轉摔在地上。

“就防住恁闖關呢,還想騙我?來人,給我把這幾個抓起來。”副將智珠在握的說道。

“哈哈哈,大人英明!謝大人助我抓住這幾個探子。”馬平已經催馬趕來。

副將拿過腰牌仔細核對問:“這幾人怎麼回事?”

馬平忙說:“稟告大人,這幾人是我手下夜不收小旗發現,下午混跡在前方火燒營中刺探情報。那小旗總為了抓這幾人,甚至被韃子將手腳都打斷!但總算不負皇恩,堅持到了我增援,然後一路追捕之下就在這遇見您了。”

副將點了點頭,倒是對這馬平印象好了許多。

朱祁鎮又晃了晃自己眩暈的大腦,趕緊深吸一口氣說:“朕是大明皇帝朱祁鎮,朕身邊的是府軍衛指揮使樊忠和錦衣衛指揮使郭懋,歷經辛苦從土木堡趕回來,朕務必要趕在今晚回京,否則江山危矣!”

那副將一愣,假扮皇上的還真沒見過,又覺得這人氣質不凡,左右一看確實都是漢人模樣,也確實都有一股身居高位的威嚴,就想找大人來看看。

馬平趕緊說:“大人千萬不能被他們騙了,我剛才還聽他說是也先的叔叔,簡直是滿嘴胡言。”

副將又是一愣,隨即為自己剛才的想法發笑。這什麼跟什麼,也先哪來的叔叔?墓地裡爬出來的?為了活下來胡亂攀扯,還冒充皇上。

“呵呵,還真是有意思,也先他叔才二十歲。”聽得馬平臉都紅了幾分。又說:“中吧,各有軍令,我們還要趕往居庸關,人你們就押走吧。”

副將便下令解除防禦,迅速整軍做行軍隊形。

朱祁鎮卻好像想到了一些什麼,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

“那千戶,我跟延慶衛指揮使陳銳是好友,你只要送我們回京真假便知!”郭懋大聲叫道。

馬平一愣,隨即說:“你這韃子,竟然還知道我們指揮使大人的姓名,真是有備而來。看來你們確實不是一般的奸細,你放心肯定讓我們指揮使大人親自審問你。”

“大人,您軍務緊急,還請先走!兄弟們,給運糧隊讓路!”

副將點點頭:“中!謝了!替我跟恁指揮使帶個好。”

朱祁鎮猛然驚醒,心跳都開始加速,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他終於想起來了!制止了幾人的申辯,他明白,一旦對方先入為主的給他們貼上標籤,那就很難能夠改變固有印象了,多說無益。

樊忠陳懋倒也不是特別急,皇上說想盡快回去他們也理解,可是卻也都覺得就算繞個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多等幾天?見皇上不堅持也樂的閉嘴,只是都暗暗給這幾人記下,準備等回京之後好好報答。

副將與馬平突然後脖頸一涼,心裡一陣納悶。

“大人,是幾個瓦剌探子,延慶衛的兄弟們在追擊,已經抓起來了。”副將恭敬覆命。

轎簾掀開,那人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已經快到後半夜,趕快趕路吧,不要延誤糧餉。”

“中!大人放心!所有人即刻出發!”副將下令後,整個運糧隊開始啟動。

副將騎馬走在轎子前面,路過馬平處還與對方頷首示意,馬平自然連連點頭回敬。

朱祁鎮此時突然開口:“年富!還認得朕的聲音嗎?”這一聲暴喝帶著胸中鬱氣,如同驚雷一般響徹在馬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