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一直持續到了週末晚上,送完夏總回家,他接到了仝小新的電話才算停止。

“怎麼也不給我電話?”仝小新大呼小叫。

“你也沒有給我電話呀,再說我為什麼要給你電話?”王欣似乎有了些底氣。

“你這個壞人,你趕緊過來,我這裡需要你!”仝小新不講理地說。

“怎麼了?你在哪兒?”

“海南!剛才我差一點憋死在水裡!”

“你去那裡幹嘛?”

“還能幹嘛,游泳啊!”

“咱們這裡不是有長灘嗎?地球第一灘!”王欣確實很好奇,開車不要半個小時就能去海里游泳,幹嘛要飛那麼遠去游泳,真是不可思議。可是王欣畢竟是王欣,貧窮限制了想像,不知道有錢人是怎麼過日子的。

“那裡的海水能和三亞比嗎?真是個土老帽。你到底能不能來?”

“肯定不能,我還得上班呢!”

“去,不給你說了,以後每天你都要給我電話,否則我就告你的狀!”

電話掛了,王欣被這個瘋丫頭搶白了一陣可是心裡卻得意的很。好幾天沒有見到這個閨女,沒想到她倒是跑到天涯海角去了。一想到海南,王欣又在想,她不會是一個人去的吧,她和誰一起去的呢?他不相信仝小新會是跟旅遊團去玩的。想也是白想,他沒法知道。

新的一週開始,再有四天時間,就到了中秋假期,這是每一個人都在盼望的事情。工廠裡到處都顯現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倒不是因為來了幾個新面孔領導,主要還是馬上就該放假,工廠肯定會發些福利和獎金,這自然是件好事兒。同時,也可以利用三天假期好好睡個懶覺,或者去走親訪友,有了家庭的人,也會好好煮上一頓好飯,煲上一鍋老鴨湯,好好享受一番。同樣,範總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節日的山間之行。他親自出面借了一輛中巴,可以滿足十幾個人座位的那種。這種車輛一般都是政府單位的標配,不像蕻臚基本上都是別克商務,最多也只能盛下七個人。然後就是預訂山莊的酒店,因為是假日,這一帶外企又多,所以酒店床位十分緊張,本來一個電話的事兒,可是到了跟前,範總又不得不動用自己的關係,最後還是訂到了。接著安排行程,尤其是燒烤和篝火晚會。這是範總著意打造的兩個主要活動。其它節目像是到廟裡燒香,爬山看日出,都只是參與的問題,沒有多少難度,到了買票就可以,最多找上兩個導遊,這樣更加有趣一些。還有一個問題,他也考慮了很多,除了幾個鬼佬之外,還要帶上哪些人一起?這種機會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合適的。因為幾乎公司的幾個最高階頭頭都在,所以能夠和這些人一起去玩,去度假,就會是一種恩賜。範總是這樣理解的。首先他想到的就是夏總和自己秘書,是非去不可的,然後就是夏總的司機。雖然不用他開車過去,可是範總明白夏總對這個秘書異常的信任,所以,王欣也是必去之列。然後他想讓化驗室的阿妍一起,這完全是為了討好夏總才會這樣安排。如果純粹是範總的想法,他不可能會考慮阿妍的。這個女孩太不給他面子,當初進廠的時候,範總也花了一番心思,可是這個阿妍就是不上鉤,甚至逼急了,還動了手,扇了範總一巴掌。所以從那以後,範總就把她排除在自己的視野之外,所以阿妍也一直在化驗室待著。他還考慮了Sa

a,就是不肯定Sa

a是否會願意執行公司的安排犧牲自己的假期陪給鬼佬一起進山度假。可是範總還是把她的名字列在其中。列好了名單,他就下樓去徵求夏總的意見,夏總只是一句話,“具體細節由範總決定,安全是絕對不能出問題!”

範總心裡有了底,就把拉斐爾叫到自己辦公室,說,“週末中秋假期,我已經和夏總同意安排一次管理層野外活動。具體計劃都在這裡,你先看,具體執行由你負責,讓王欣和Sa

a配合你,一會兒你代表夏總通知王欣和Sa

a,共同做好這次活動的準備工作和執行工作。”拉斐爾預先知道這個活動,所以接受了任務就回到自己辦公室,先是詳細看了計劃書,他還是很佩服計劃做得很周密,幾乎把能夠想到的事情全部都列進了計劃書裡面。拉斐爾心裡就想看來這個範總不是吹出來的,想事情真的是夠縝密。然後他就召集王欣和Sa

a過來開會,兩個人接到總經理秘書的電話,很快就進來,拉斐爾就把事情簡單敘述了一番,王欣和Sa

a都表示堅決按照上面的意思辦,並且還奉承了幾句好話讓拉斐爾突然之間有了一種領導的感覺。他們分工負責,拉斐爾負責安全和全程各種門票的辦理,王欣負責車輛聯絡和司機的招待,Sa

a負責鬼佬的召集和隨行。大概分了工,各自分頭去準備了。

出了拉斐爾辦公室,就聽到郭總監大聲說,“拉斐爾,過來一下!”開始誰也沒有意識到什麼,只是覺得很少聽到郭總監這麼斯文的人也會有大聲的時候。可是當他們幾個人開了半個鐘頭會議以後,逐漸,夏總辦公室不停地有人進進出出,並且神情都很嚴肅。一看就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普通職員還不知道細節,只是一種感覺。

到了下午,事情就開始在普通職員裡面議論,說是工廠工人鬧事兒,具體原因還不清楚,大概有多少人參加也不清楚,只是說大概和新來的生產總經理有關。又過了一天,就見到有勞動協調機構進駐,一下子工廠的氣氛就異常緊張。勞動協調機構那是代表政府的,所以就算是不知道內情的人也能猜猜到一定是發生了更嚴重的問題。

週二晚上,夏總破例沒有去上漢語課,而是和阿妍一起在自己家裡討論著這兩天出現的勞資糾紛。夏總問,“阿妍,你也算每天和他們在一起的,怎麼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是呀,我也納悶,幾個車間主任,班組長和我關係都很好,假如真的知道有什麼動靜,我也會預先曉得,可是就是一點都不知道。不過,這些人也是奇怪,怎麼屁大的事情都要驚動勞動機構,我總覺得不正常!”

“如果在美國,這種事兒都是勞工組織和工會接洽,公開討論勞資糾紛,可是這裡不一樣。我可以理解他們的訴求,不過,我認為這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夏總,那個王師傅不是聽說要考法律研究生,他應該懂得一些國內法,叫他進來一起聊聊不是更好?”

“這個,”夏總好像有點為難,要是過去她可能立即會同意,可是隻從她聽說王欣和外面的人交往很密切,就開始有點小心。

“怎麼了?”阿妍也納悶,夏總是在擔心什麼。

“我自己也學過法律的,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再說他也聽不懂我們的討論,太麻煩了!”

阿妍似乎感覺到一點什麼,可是也說不清,也就不再堅持,而是繼續討論這件事本身的解決辦法。“按理說,Mic也不會那麼傻,去和工人對著幹,更不會粗魯對待他們,難道是因為翻譯的問題?”

“應該不是。這個也可能是我和郭總監考慮不周,讓Mic成了替罪羊。不過換句話說,他們這樣發難,也就不只是針對Mic了。”

“憑什麼他們要針對你?你給大家買了五險一金,這是多好的事兒呀,怎麼這些人不領情還要鬧事兒,真是不可理解!”

“我問了郭總監,大概確實一部分人是不想買保險,他們只想多拿到現金,這樣他們會覺得這才是收入,至於保險一類的事情很遙遠,將來到底能不能兌現還是兩回事兒。我也諮詢了律師,主要是這兒過去沒有強制執行職工保險,所以也就不存在養老醫療一類的保險,一般工人也都習慣了拿工資獎金回家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就算是有了小病小災的,自己去看病吃藥也就算了。要是遇到大病他們就會到工廠來討要贊助,過去一直也都是這樣做的,好像也沒多大問題。可是這一次經過調整,公司確實是多花了不少錢,買了五種保險,一個住房公積金,可是過去月底的獎金沒了,另外按照政府規定個人還要一定的出資比例,這樣一算賬,他們月底拿到手的工資就少了。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事情。所以她們鬧事兒,就是算的這筆賬。”

“這些人不知道住房公積金也是錢呀?況且我聽說想取還可以取出來,不是嗎?”

夏總伸伸兩隻手,表示無可奈何。

“職員應該意見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