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恨不得跟你一起去。”汪一咬著陳夢的耳朵。他比陳夢稍微矮了兩公分的樣子,踮著腳哈氣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哈士奇。陳夢安撫性地親了一下他,“很快就回來啦。”

陳夢的手很軟,汪一握住,就不想鬆開。他原本想跟陳夢一起去,無奈老爺子那邊打電話,催他把沒有辦完的手續完成。

脫離杜家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就像是沾染了毒癮的人,很難再戒掉對罌粟的依賴。不是內心願意,而是已經被控制得近乎於失去自己。

機場廣播提示,陳夢那班飛機就要起飛,大廳裡廣播提示還未登機的乘客儘快登機。陳夢最後給了汪一一個擁抱,轉身消失在茫茫人海里面。

杜家之所以能在南方有這樣的勢力,和杜家老爺子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賬面上查不出任何瑕疵,但只有汪一這樣從小養在杜家,學習打理生意的人才最清楚,杜家從來都不是靠著茶葉生意或是什麼起步的。

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家族,受到任何一個地方勢力的歡迎。即使是愛清靜如那間會所的主人,面對杜家長孫的胡鬧,也只能忍氣吞聲。不是畏懼,而是得罪不起。杜家有這樣的能力,可以搞到一切你想要的東西。比如黑市上炒到九千塊一兩的茶葉,比如新型研製的毒品,又比如美國軍工部的機密檔案的影印範本。只要你出得起價格,杜家就能為你找來貨真價實的,你想要的東西。換句話說,杜家就像是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組織。至於得到一件東西的代價,以及中間可能涉及到的法律問題,統統都由汪一這一層來處理。至於具體怎麼做,是最不能給外人知道的。所以杜家會從老家的一些孩子裡面,挑選優秀聰明的,接到杜家老宅裡面養起來,從小由杜家的掌門人,也就是杜老爺子調教訓練。汪一是這一輩孩子裡面,最有天賦的一個。十幾歲的年紀就可以處理杜家四分之三的生意,察言觀色,像一條魚悠遊於各種勢力和條文法規之間,將杜家這艘大船開得更遠。

可是汪一累了。他原本不應該接手這麼多,參與如此多的內幕的。就像上一輩,即使是再厲害的手下,也斷沒有誰是可以超越杜宇父親的權威的。再往上,更不用說是老爺子那般一手遮天。

他記得被杜宇父親領進杜家老宅的時候,從小生活在農村,營養不良乾瘦的他趴在門框上,看見雕樑畫棟間坐著的慈祥老人,就覺得,只要可以生活在這裡,即使是出賣自己的靈魂也可以。

可人是會變的。年紀越大,膽子就變得越小。那份純粹的貪婪之心就會變得充滿畏懼。就像是《無極》裡面為了饅頭出賣自己的小女孩,她看似做出了當時看來最合適的選擇,可是當她真正遇到了自己的愛情,她就知道那不一樣,她就知道,那有多後悔。

汪一第一次看到陳夢的時候,就有這樣後悔的情緒。

雍和宮正殿裡面有三座大佛,分別掌管著過去、現在、未來。

熙熙攘攘,香爐雲煙繚繞,跪了一地的善男信女。掌管現在的大佛在正殿受人頂禮膜拜。而汪一特意去拜了那位掌管過去的大佛。都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將來心不可得,可是汪一真的很想回到過去的那一天,重新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當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擦了擦筷子遞給他的時候,風月場上片葉不染身的汪一知道,他這次真的動心了。

陳夢到了的時候,時間是北京時間凌晨三點。她開啟通訊錄,正在猶豫的時間,就接到了汪一的電話。

“我到了。”陳夢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住的地方很好。”

話筒那邊,汪一因為熬夜聲音略顯得沙啞,他笑起來,“只是覺得今晚月色很好,睡不著。”

手機螢幕顯示正在通話中,彼此兩個人卻都沒有再說話。陳夢剛到酒店,洗了個澡,浴巾擦著半乾的頭髮,聽著汪一從話筒那邊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覺得心裡甜甜的。

“等我回去……”陳夢聲音軟軟糯糯掃過汪一的心裡,彷彿白天裡跟老爺子鬥智鬥勇的難過心情都一掃而光了。

汪一翻起來日曆,想起了今天定的那款鑽戒,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怎麼啦,知道回來會有禮物嗎?”

“什麼禮物……”陳夢反映了一下,以為是汪一的惡趣味,嗔怒道:“什麼啊,你這個色狼。”

“你想到哪裡去啦。”汪一無奈道,“你都還沒有答應我,一起去故宮看雪呢。看這個天氣,很快就要下雪了哦。”

“好吧……”陳夢盤腿坐在酒店的大床上,很想念汪一的擁抱。粗糲而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擁抱著她,就像是呵護著一個稀世珍寶。

美國那邊的客戶是個中年女人,關係跟連紅雨算是很好的。本來就是板上釘釘的買賣,彼此都知道是一個鍛鍊新人的機會。中年女人身邊跟著的年輕姑娘看起來是跟陳夢一樣的職場新人,身材很棒,對於這單生意有著自己的想法和規劃,比中年女人要難弄得很多。陳夢本著跟她死磕到底的決心一直在談判,末了,桌上開了靜音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陳夢手機屏保出發前被汪一那個無賴設定成他自己的照片,現在亮起來是汪一那張略微欠揍的臉。青年姑娘不經意瞥了一眼,露出驚訝的神情,她轉頭在中年女人耳邊說了些什麼,後面的部分就進行的相當順利。結束的時候,青年姑娘特意跟陳夢走在一起,她唸了一個陳夢也沒聽說過的英文名字,然後急急忙忙用蹩腳的中文問道:“汪一和你……什麼關係?”

陳夢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普通情人關係。”此時遠在大洋彼岸的汪一打了一個噴嚏,蹂了揉鼻子。

青年姑娘眼裡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沉默良久,說,“汪一是,很厲害的一個商人。”

後來回酒店的途中,聽公司一同過來的人說,汪一以前過來美國這邊,他的厲害是這裡的合作商有目共睹的。提起汪一,頑固的美國人,也會聞風喪膽。她大概不能理解,黑麵修羅如汪一者,還能對誰露出這樣清朗明媚的笑臉吧。

陳夢電話裡告訴汪一這件事,汪一也只是痴痴的笑,“那就好啦,這樣你就可以快一點回到我的身邊了。”

“嗯!”陳夢翻著手裡面的財務報表,“處理完這邊一些瑣碎的事情,我就立刻趕回去。”

如果你曾經放棄過、被拋棄過、絕望過,那你就能懂得,若有機會,你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回到他的身邊。汪一是讓陳夢,想要立刻回到他身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