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不再迷茫,薇爾莉特從行李中取出精緻的紙張和畫板,放在膝蓋上,她握著筆,示意艾丹可以開始口述。

“首、首先是……給爸媽、吧……”

“謝謝你們懷著最深的愛將我撫育成人,還教會了我棒球,上戰場後我從來沒有給家裡寫過信,對不起,一定讓你們擔心了,所以這最後的信,就作為我的遺書。”

艾丹把心中的感激與歉意一一道出。

薇爾莉特不僅善於記錄,而且能很好地從艾丹話語中提煉情感。

當他對如何表達猶豫不決時,她也會提出建議,協助他完善信的內容。

艾丹過去極少給父母寫信,並不擅長將想法轉化為文字,但在薇爾莉特的幫助下,一切都顯得如此簡單,很自然地就能以言語表達出來。

“媽,我以前說過,等當上職棒選手,掙了錢,就把家裡重新裝修一下,但我……做不到了……對不起。”

他有太多太多想要傳達的心情。

“爸,本來希望您看到更多我的比賽,您之前說、喜歡我投球的姿勢,當時我啊!真的好高興……我……我啊!是一直以來、都希望得到爸的誇獎,才堅持……打棒球的,要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表揚、我的話,我也會很開心的……我身為、你們的兒子,擁有這麼幸福的人生……本來是、不配的,為什麼呢……我真的、一直、都很幸福……雖然,也有過難過的事情……但是像今天、這樣死掉,我從來都……沒有想過……”

而殺人的手段,更不是從父母那兒學來的。

“從來都沒有想過……只想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地、長大成人,和戀人、結婚生子……等爸媽年老之後,要由我……我來照顧而已,像這樣,在遙遠的異國,死得不明不白的樣子,從來都、沒有想過……對不起,雖然我很難過,但……你們兩位,一定更加、更加傷心吧……你們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明明應該回去的……應該、好好地……回去的,但是、我……已經、回不去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傾訴著對父母的歉意,傾訴著對重逢的渴望,數度因為哽咽而不得不暫停。

“如果、如果、你們還能成為夫婦……我、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們、再當一次我的父母吧……請你們……我不想、讓你們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想讓你們、看到、幸福……更幸福的、我……真的,所以,爸、媽……請你們也、一起祈禱吧……下輩子、也讓我……繼續……做你們的、兒子吧……求求你們……”

艾丹不斷地說著,而薇爾莉特則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

“雖然也可以幫您修正一下用詞,但是把老爺的話原封不動地寫進信裡,我覺得應該會更好。”

“真……真的嗎?不用……更優美的詞語,也可以嗎?”

“是的,我認為,就這樣的話,更好。”

“……被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

艾丹勉強地笑了笑,又一次咳出血來,薇爾莉特拿起那塊已經被血染透的手帕,為他擦拭嘴角。

她有些焦急地問他,是否還想給其他人寫信,艾丹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已經沒有在流淚,但視野依然模糊不清,連她的聲音聽上去也是那麼遙遠,薇爾莉特臉色很是難看,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艾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梳著麻花辮的淳樸少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