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自己和她說了什麼,這之後自己和她也不會再見了,既然如此,那這輩子僅此一次敞開心扉地和他人交流試試,應該也不錯吧?幸運的是這女人又死板又不愛說話,也不會和別人說起,自己在深山裡見過的某個男人的過去吧!即使說了,想必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這事你千萬別和別人說,你能答應我嗎?”

不做如此計算就無法向他人吐露內心的里昂鬆開已經設定好的望遠鏡,兩手握拳。

“悉聽尊便。”

本應涼透了的手心因為緊張,不一會兒就被汗溼透了。

“我……我是……我是在這個鎮上出生,在這裡長大的,你……應該也聽到圖書館那些傢伙說的了吧?”

“您聽到了嗎……”

“嗯……如他們所說,我的母親是個流民,是個吉普賽人,你聽說過吉普賽人嗎?她們輾轉世界各地,透過唱歌跳舞,來展現自己的才能……跟你們自動書記人偶差不多。”

里昂一邊說著,一邊回憶起自己那已經被趕到記憶角落裡的母親。

“吉普賽女郎大都很奔放,既有四處交情人的濫情之人,也有愛上一個人後就要追到天涯海角的痴情之人,她們大都是這二者其一,我的母親也不例外,她和這鎮上的某個男人相戀後生下孩子,而那就是我。”

母親和他說過,綠色的頭髮是非常稀有的。

母親告訴他,那是和其他人種結合,突然變異後的產物,所以你是非常寶貴的存在,你是人們寶貴的,愛的結晶。

母親的髮色是亞麻色,貼在她身邊,能聞到一股甘甜的香氣,里昂也曾因為自己的髮色而被人嘲笑,但一直以來都沒有去染掉,應該也要歸功於母親的這番話,即使在他人眼中這是多麼怪異,里昂也不願意將這受祝福的證據抹去。

而父親極少在家,所以對於他,老實說里昂幾乎沒有任何記憶,只記得當時他就職於夏海爾的文獻蒐集科,是個頭髮灰白,有些駝背的溜肩大鬍子男人,他是個怎麼也說不上好看的男人,但母親卻深深地愛上了這樣的他。

“當初是媽媽再三請求,你爸爸才肯和我結婚的哦。”

她都這麼說了,估計也沒假了吧!

年輕貌美的母親為何會愛上個性寡默的父親,父親又為何會接受母親,現在這些已經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是,那時他們看上去一直都是那麼地恩愛。

母親常常快活地唱著歌,而父親則坐在長椅上,一邊看著報紙,一邊聽著母親的歌,偶爾母親還會硬拉父親起來,讓他陪自己跳舞,而父親也不曾拒絕,總是以蹩腳的舞步配合著,而一旁的里昂則總是背對著他們,聽著他們的笑聲,安靜地看著星星的圖鑑,這是他們家的日常,里昂覺得這是非常美滿的家庭。

總是在意自己的孩子而導致夫妻不和的家庭不在少數,但這種事唯獨放在里昂家是不可能發生的,畢竟母親最愛的是父親,而里昂不過是他們愛情的結果。

所以,自打父親外出蒐集文獻後下落不明的那天起,母親便拋下自己去找他也在情理之中。

蒐集隊在一個化為廢墟的王國失去聯絡,曾經繁盛一時的地下帝國毀於天災和饑荒,現在已化作亂葬崗的那裡成了野獸和山賊的巢穴。

雖說類似於,踏入此地就會被施與詛咒,再也無法活著走出去,這種傳聞傳得路人皆知,但卻從未有人能找到蒐集隊那六人的屍體,面對如此事實,去搜尋他們的人們也只能就此空手而歸。

所謂文獻蒐集其實和探險是一樣的,在蒐集的途中遇難的人也不在少數,母親選擇和父親結婚的時候應該也對此做好覺悟了,話雖如此,做好覺悟卻不代表能夠坐視不理。

將孩子與深愛的丈夫放上天平,她最後選擇了更愛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