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爬上接往上層的舷梯時,突然發現腳下一側的船板上有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窟窿口裡好像有個什麼東西一晃而過。

她本想離開卻又有些好奇,難不成有老鼠咬穿了船板在偷吃糧食!她放緩腳步朝著洞口走去,洞裡漆黑一片看不清是何狀貌。

正當她抬腳準備離開,洞口裡忽又有光色晃動的變化,她重新凝眉去看。

於漆黑孔洞中緩緩現出一抹瘮人的白,那是一隻圓睜的眼珠,正惡狠狠地瞪向自己。

蘇菲被這恐怖所見嚇得連連後退,直到撞在了一名船員的身上才止住身形,身後是她剛才診治的患者。

那船員手裡舉著一瓢滾燙熱水,朝著漆黑洞口潑去。在“啊”的一聲慘叫中,船板下方發出滾落倒地的動靜。

“咳咳,有人在和您惡作劇呢,請別放在心上。”船員聲音低沉,向著舷梯伸手示意。

蘇菲心裡驚訝,縱使有人朝自己拌怪,這群船員們對待自己的同伴怎就如此狠手。她不理解這個男人此時為何如此狠戾,在不安之中登上舷梯離開了船員們的寢艙。

清洗完沾滿血跡的棉布條後,她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寢艙。

自從克服了登船後的眩暈,在這午後無人打擾的小房間裡,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進來,這小小居室裡有獨屬她一人的安靜。她常常在此思考很多事情,有時一想就是半天。

陽光將室內切割成明暗兩個部分,她蜷縮在床邊陰暗處的一角,手指朝著陽光的邊界伸去,原本光潔的指頭在這些日子裡磨出了一層薄繭。

“哥白尼夫人……那吸血鬼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她琢磨不清,那名為卓庫勒的吸血鬼在自己心裡更多了一層迷。

蘇菲的另一隻手覆在小腹,在寬鬆的裙襬裡,日益鼓起的腹部越來越難以遮掩,想來再過些時日,她懷有身孕的模樣可就再也瞞不住船上的那群男人了。

她攤開腿上那個有著黑色封皮的筆記本細細研讀,那是丈夫用生命去痴狂探究的厚厚本子,維多摩筆記。

若是尼古拉重生於此,他會恍然驚歎,原來自己的妻子竟如此聰慧,在數理推測與玄秘探究方面絲毫也不比自己差!甚至在進行諸多玄義符號的羅列組合時,蘇菲能憑空記得每一個符號的標記與順序,隨她提手,一個個符文被她從筆記本里摘到虛無的空中。

她盯著室內的虛無空處,於腦海中閃爍著無數密密麻麻的符文印記。這與尼古拉塗繪在地板上的符文結構又有些不同,好比把它們從地板上一一拎起,懸在了空中。

符文間的縫隙如同嵌扣之間的裂紋,在蘇菲看來彷彿只有這樣排列,才更合理。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許多讓她弄不清的癥結,哪怕這種羅列結構看起來更加美觀,如同一個佈滿孔隙的圓球,這似乎也毫無意義!

時間流轉,陽光的軌跡在室內悄然變化。正當蘇菲苦思無緒時,那割裂室內陰明的光線堪堪移轉到房間裡一個特別的位置。

那是她腦海中陳列符文陣列的中心,那個圓球的中心。

腦海中的符文羅列經這陽光切割,恰好一分為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半在明一半在陰。

她皺起眉頭,這意外的情形彷彿為她開啟了一條全新的思路。恍惚間她只覺眼前的虛無空中,那個由符文陣列組成的圓球緩緩轉動起來,原本背對著自己的符文在轉動中一一正向自己,又在轉動中重歸原位,週而復始。

數不清的符文結構在密密麻麻的轉動中逐漸縮小,孔隙間的裂紋也在一點點消失不見。而這旋轉變化已越來不受她意志驅動,反而自行運轉起來,速度越轉越快,那些符文早已模糊不清,這使她有些目眩神迷。

縱使閉上眼,那圓球仍在腦海中疾速旋轉,速度還在持續加快。直到她頭痛欲裂,直到她在精神恍惚中看到一個女子模糊的面容,直到那疾速旋轉的符文光球形如靜止,變成一顆璀璨星球模樣。

她的身體終於失去了氣力的支撐,在一陣昏厥之中癱軟倒下。

雖疲盡心力,可她臉上卻噙起了笑,心裡是極欣喜的。

她知道自己就此觸開了一扇隱秘世界的大門,那是丈夫曾經到達過的地方。

而恍惚間看到的女子面容,清秀容顏眼角的硃砂一點讓她覺得十分熟悉,可不正是那個曾被當眾燒死的女巫,這本筆記……原先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