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背自己回後罩房的張大一路沉默,張媽嘆息了瞬,“在生氣?”

張大沒給回應,張媽又道:“你生哪門子氣?先不提這傷口確實是我不小心弄的,與夫人無關,即便真的有關係,換了其他戶人家,家主會倒騰一瓶烈酒和藥來給我止傷?”

“兒啊,這一路逃荒而來,你應當見識過世態炎涼。哪個有家底兒的拿下人當人看?深宅後院更是一句話一個舉動就能杖斃下人,這位風老爺和夫人,大約是我見過最為和善的。”

張大喟嘆道:“娘,我沒生氣,只是對咱們的身份沒轉換過來。”

張媽想到以前的日子,相公會識字,是酒樓賬房先生,家中日子過得還算充沛。誰曾想,天災降臨,一家子能撐到現在……實屬奇蹟。

“好了,把我放下吧。”

張大將張媽放在床榻上,為她蓋上被褥,道:“有什麼事喊聲。”

張媽笑道:“放心吧,只傷了一隻膝蓋,能跳著行動,么兒不在身邊,你要顧著地裡,小玲也得跟著小姐。哪能你們顧著我?主家即便不說什麼,心窩子該鬧不舒服了,既然做了下人,就別得寸進尺丟了飯碗。”

張大點頭,“嗯,那娘你眯會兒,你起得早,應當困了。”

“嗯……”

另邊。

柳嫣已經在挑老婆子人選了。

梨花村手腳麻利的老婆子真不少,可現在正值農忙,估計騰不開人手。

柳嫣與風不離商量著,要不去京城看看?

“為何不和里長商量?”風不離明知故問。其實只想與她多說兩句罷了。

他脾氣的確不太好,把她嚇壞了,幾日都避著自己,就連夜裡睡覺,也都裹著被褥去找的花步搖。

幹什麼非要喂她藥丸呢?他喜歡的不就是她那股傻乎乎的勁兒嗎?真要和花步搖精明得跟人精似的……好吧,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也喜歡。

柳嫣就是柳嫣,是他的心頭好。

柳嫣噘嘴,“上次那個里長就有心頭小九九,我最不愛搭理這類人,啥事不能直來直去點的?非要算計?也不嫌頭髮掉得快啊?”

風不離心頭猛地一跳,道:“娘子不喜歡這類的人?”

“當然不喜歡啦。”柳嫣掰數著,“這類人腦子轉太彎了,我跟不上這些人腦回路,而且他們心眼子多……”

“如果這類人對其他人心眼子多,唯獨對你好、單純呢?”其實也不單純。

上輩子他也可稱之為兄弟情,但這輩子,休想。

光棍當久了,總要開開葷,等到恰當時機,他遲早將眼前女人拆吃入腹。

風不離看她的視線骨碌碌的。

但柳嫣沒察覺,甚至還在認真思考風不離所說可能性成功後的畫面。

緊蹙的眉頭逐漸舒展開,她有些歡喜道:“那自然是好的啊,有個會算計的人留在身邊,他信服我,我信任他,這天下還有啥阻礙啊?還不唯我們獨尊?不過,真有這樣的智力障礙者存在?”

“……”風不離咬牙切齒道:“隊伍裡有心機的隊友不少。”

“哦他們呀,他們還不是看上我的無限空間和保鮮能力?都不是一條心的。”

“那……我呢?”

柳嫣視線緩緩落在他身上,對上那雙浩瀚的黑眸。

倆人周身氣場瞬間凝固。

針落有聲般靜謐。

他們能彼此聽到呼吸聲,心跳聲。

僵持許久。

柳嫣哈地一笑,用力一拍風不離的肩頭,“你開什麼玩笑,就你這性子,有心機?那些藏著掖著的,才是有心機吧?”

風不離也不生氣,假裝柔弱地咳嗽了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