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花自芳驚夢幽藍,玉紗對飲憐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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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谷經此變故,谷中房屋被焚燬七八,死的死傷的傷,老谷主被人抬到空曠之地,落月和落雲看著傷勢沉重的父親,皆傷心不已,谷中人哭天喊地,被燒死砸死的人好不容易從廢墟中扒出來,大巫師本已傷勢不輕,只得吩咐落月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帶著谷里人去洞旁的家廟躲一晚,天亮再做計較”,谷中人扶老攜幼,都奔谷裡東邊的山腰而去。
且說花自芳正在跟王富貴斗酒,郭一凡和玉紗二人有說不完的話,吃罷就早早躲了出去,正要拉扯劉智一起出去賞月,卻被王富貴拉住說道:“你們女人不知道這酒的好處,劉先生可不能走,正要說些前世家裡事,煩勞放過一馬,早晚記得你們恩情”,王富貴和花自芳都是性情中人,說話間竟然都擠出幾滴淚來,終於連帶著馬騰飛和馬斯凱也都喝多了。
郭一凡隨著玉紗出門來,望著月亮嘆息說道:“真想惱他,好在是在夢裡,早晚喝不死他”,玉紗笑意盈盈地說道:“聽他們說得那麼好,這前世的地界早晚要去走一遭呢”,郭一凡聽畢一愣,拉住她的手說道:“像妹妹這種仙女,到了京城,定時大明星一樣”,玉紗剛要追問,郭一凡卻笑而不語,徑直從懷裡掏出一壺酒,笑嘻嘻地說道:“你看這是什麼,興他們如此,咱們也在這裡也小酌幾下”,說著徑直仰著脖子咕咚咚喝下幾口,望著天上明月拂袖擦了擦嘴,直接遞給玉紗說道:“妹妹,你也喝口兒”,玉紗伸手攬住她的脖子,探頭夠住瓶口,郭一凡扭頭順勢抬起酒壺底,玉紗接連飲了幾口,最後差點嗆住,兩人嘻嘻哈哈席地而坐,趁著興致對月而歌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酒肆裡邊的眾人都已人仰馬翻了,劉智橫躺在二馬身上說著糊話,二馬早已倒地不省人事,王富貴還在勉強扶著桌子抓住酒杯,花自芳趴在桌子上搖著頭,酒肆的老闆帶著兒子站住門外,大聲喊道:“哎呦,了不得了,快把地上那三個扶到後院屋裡”,兩個人剛進屋,王富貴扭頭望著他們,把手邊的酒一飲而盡,醉眼矇矓地說道:“再去拿幾壺進來,不能讓花大爺小看了我”,說著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天旋地轉之際抱住桌子腿鑽到了桌子底下。
大夥計此時聽聲也跑到後院裡來,跟少東家兩人抬扶眾人,老掌櫃的收拾碗筷,花自芳此時迷迷糊糊睡著了,夢裡鑽進黑夜裡,驟雨追著過來,似乎身後有人喊道:“哪兒裡跑,拿命來”,剛闖進黑漆漆的屋子裡,就聽到身邊有人喊道:“花大爺,你終於來了”,花自芳轉頭去看,眼見一尊神像橫眉立目看著他,眼神還在恍惚之際,花夫人撲上來抱住他說道:“夫君救我”,花自芳雙手抱了個空,就看見神像兀的上前貼著自己臉,早嚇得驚魂未定起來,又見那張臉眉心處睜開一隻眼,射出幽幽的藍色光芒,只聽身後一個女人悽慘地叫道:“夫君,救我啊~~”,花自芳又轉身後來,這才看到地上躺著一個女人,瞬間化為累累白骨,一個長著三隻眼睛的人正伸手過來掐住他的脖子,花自芳覺得就要窒息之時,兩手胡亂抓起來,口中卻喊不出話來。
此時大夥計已經拽著王富貴從後門出去了,少東家正要扶起花自芳,冷不防被花自芳抬起的手重重地打在臉上,一時大喊了一聲,剛要發怒之際,就驚動了酒肆外的郭一凡和玉紗,玉紗跑進來看到此景,頓時慌亂地說道:“瞧瞧,都喝成爛泥了”,看著少東家的紅臉手印,笑呵呵地問道:“少東家莫不是被花大爺掄了一下?別生氣,趕明兒個讓他給你賠罪”,說著就衝著剛進來的郭一凡說道:“快去後院看看你們家劉先生吧,估計比這裡好不到哪兒去”,少東家聽她們女人唸叨,心中怒氣也下去幾分,抱怨說道:“該我倒黴啊,花大爺睡著了,我剛要扶他,就捱了一下”,說著話扶花自芳跌跌撞撞去了後院。
郭一凡也跟著進了後院,心內想起這家人的那個慘死的兒媳婦,此時的客廳內方桌上還擺放著靈位:秦氏若心之靈位,在燭火照耀之下,恍惚中一場淒涼襲來。郭一凡聽到東邊屋裡老掌櫃在說話:“咱這屋子小,這五個貴客怕是擠不開了”,接著就聽到少東家急得問道:“那可怎麼辦?我住的西屋裡已經騰出來給那兩位女客了,總不能讓花大爺住柴房吧?”,郭一凡就要挑簾進去,被跟來的玉紗連忙拉住,拽到西屋瞧瞧說道:“不如把姐夫弄過來,你們都是一家人,我就是你親妹妹,咱們一家人湊個堆,別人也沒什麼閒話”,此話正好說在郭一凡心上,遂留玉紗在屋裡,又走到客廳裡喊道:“老掌櫃,少東家,劉先生是我的未婚夫,我們商量著把他送到這邊來吧”,老掌櫃從西屋轉身出來,果然出來說道:“真是難為你們了,咱們這裡店小簡陋,只怕違了貴客的心願”,郭一凡此時悄悄地把銀兩塞到老漢手中,老掌櫃露出笑容,欣喜地對著自己兒子和大夥計喊道:“你們兩個混賬東西,腦子都讓狗叼了,趕快安置好花大爺,然後把劉先生送到西屋去”,接著又跟郭一凡說道:“我到前邊去看看,要閉門戶了”,說完轉身就出去了。少東家和大夥計忙活完,又各屋裡送來些茶水,接著兩個人都去前邊酒肆安置,大夥計說放心不下老漢一個人,少東家又說自己一個人睡柴房害怕,連日來睡不安穩,大夥計看出他心事,小聲嘀咕道:“少奶奶去了,你早早晚晚去西邊看看她,磕幾個頭,燒送些東西”,接著就是些平日裡少奶奶怎麼好的話,一時也說不盡,少東家儘管應承著,卻不言語了。
東屋裡花大爺也漸漸熟睡了,那幾個橫倒西歪地擠滿床上,一盞油燈飄忽不定,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窗前的白紙迎著風吱吱響,月下如水照進來,越加看不清樹影摩挲的紋路。東屋裡,也是一盞油燈,灰土的牆壁上用紅布遮掩了斑駁,劉智躺在那張小床上,玉紗在水盆裡撈出來溼噠噠的毛巾正要送過去,郭一凡小聲說道:“咱們先洗了面,再給那個醉漢用”,說著搶過來給玉紗擦臉,玉紗笑著說道:“姐姐好酒量,一壺酒喝了個底朝天”,兩人笑鬧著擦好臉,郭一凡這才重新洗了毛巾,然後坐在床邊給劉智擦拭,剛摸了沒幾下,就朝著玉紗笑道:“你說我這是什麼命,跟他在一塊,盡是伺候人的活,沒想來一天的福氣”,說著又拽起劉智的手擦了起來,剛擦完又抬起手聞了聞,佯裝作嘔地說道:“這爪子肯定是伸到酒甕裡了”,玉紗只是站在邊上看著笑,又從梳妝檯上取來兩杯茶水送過來,輕輕地說道:“給姐夫喝一口,給你也喝一口”,說著又朝床上看了看說道:“這床看著挺大的,擱個人上來,就顯得小多了,把你擠在中間可得拉著我,要不我就掉下來了”,郭一凡取了一杯水,卻把另一杯遞給她說道:“咱們喝,不理他,他早睡得春秋大夢了”,喝了一口接著說道:“你看看這屋子,我估計原是少東家兩口子住的,你看那梳妝檯,我從進屋裡就害怕得緊,還好有你陪著,咱們姐們說著話,心裡也踏實”,玉紗挨著郭一凡做到床邊,悠悠地說道:“我跟著落月他們來的時候,確是見到了這位少奶奶”,郭一凡聽她說出來,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小聲說道:“在哪兒見的?我原是也見過,那天橫死之時,用紅布蓋著頭,渾身是血”,說著又看看屋內牆壁說道:“就是這兒了,牆上都是血跡”,說著又指著牆上的紅布說道:“就是這種紅布,我現在總感覺這屋子裡有人”,玉紗卻不害怕,這種死去活來的事情見得多了,連忙說道:“哎,那天我倒是沒看到,我在飛雪境倒也聽說這個新婦橫死,為了這事四鄉八里的鄉民不知道殺了我多少族人。我是昨天來的路上,在那西邊路口看到她的棺材丟在水窪裡,棺裡邊卻是空的,穿戴陪葬的東西都還在,紙人紙馬堆在到處都是,也沒個人燒賣一下,我那族中人的屍首也遍地都是,想著明天事情安排妥當,咱們去祭拜一下”。
郭一凡心裡越來越害怕,強裝鎮靜地把玉紗摟過來說道:“明天咱們一塊去,這會趕緊睡覺吧”,玉紗收好茶杯這才上床,二人又把劉智往裡放了放,郭一凡順勢向外摟住玉紗,兩個人悄悄說了幾句便沉沉睡去。客廳裡吹來一陣風,捲起西屋的門簾,油燈閃爍躲閃,玉沙於夢中看到秦若心飄然前來,還未待問詢,就聽秦若心說道:“玉紗姑娘,此來分別,過來望一望,原無心留戀,聽得你們說話,心中略感寬慰。我此去有幾句話單對你說”,玉紗見她淚眼婆娑,連忙說道:“秦姑娘,我雖是這飛雪境之主,以前卻是難得親近,咱們皆是蒙冤而受害,今日我們姐妹相見,相見恨晚呢,有什麼話只管說來”,親若心收住眼淚,腳步前移,紅裙襬動,深施一禮說道:
“幻海沉浮逐舊夢,朝暮青絲總相逢,月下扁舟空相望,回首竹笛送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