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朝夕醫院,夢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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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姐感覺有些突然,但還是把黃師傅請進屋裡,衝著林夢圓介紹了一翻,林夢圓舉起右手微笑著跟黃師傅打了個招呼,黃師傅則點了點頭,手裡生疏的比劃著開車送他們去醫院的意思,林夢圓和楊姐大概猜到了一些,趕緊收拾行裝準備下樓,黃師傅也過來幫忙,三個人關了門下了樓,看見一輛黑色的別克商務車停在樓下,黃師傅趕緊開啟後備箱和後車門,等楊姐扶著林夢圓小心的上了車,黃師傅才轉到前車門上車,一切都那麼熟練和穩重。
車子繞著小區的環型車道逆時針出了西門,徑直朝醫院方向駛去,坐在車後的楊姐這時才留意黃師傅那一頭半白的短髮,剛想問什麼,看了看林夢圓又止住了,停頓了一會才跟林夢圓說道:“夢圓,黃師傅是他們公司的老司機了,你看開得多穩,只不過他聽不見也說不出而已,你放心好了”。
駛進外環高架橋下的橋洞,黃師傅減慢了車速,並停在橋下等待右轉彎,林夢圓望著遠處的山影和一片片的高樓,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微微向後仰著身體,坐在車子裡感覺非常不自在,也很壓抑,這個時候只是盼望著趕緊到醫院,找個舒服的地方躺著。
朝夕醫院在幾分鐘之內便近在眼前,黃師傅開著車直接開到了住院部的大門口,又是一陣緊張的忙活,最終住到了126房間,一個狹小的二人間,四壁白牆斑駁,透過窗外可以看到環形樓中間一塊小小的平地,樹木參差,破敗的雜草和落葉極不均勻,有的地方還胡亂堆著一些廢棄的木製桌椅,偶爾看見一些五顏六色的包裝袋和塑膠瓶子,潮溼且陰暗。
病房內床位旁邊的小桌上,擺放著一把暗紅色的暖壺,抽屜上的拉手被磨得光亮,不遠處是監測儀器以及各種紅綠色的接線,屋頂上一盞白熾燈泡和兩排輸液懸掛用的鐵圈,林夢圓看完,只好不情願的脫掉鞋子,讓楊姐扶著她慢慢躺下,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也不想說。一切妥當之後,黃師傅擺了擺手,就走了。
不一會兩個小護士快步走進來,一個拿著本子說著各種的注意事項,尤其是記錄宮縮的時間和次數,楊姐認真的聽著,還細細問詢了幾句,另一個則忙活著給量完體溫,然後輕輕轉身拎著水壺出去打水了。
因為126房間只有林夢圓入住,所以旁邊的病床就成了楊姐的暫時棲身之地,她還是習慣性的忙活著,為了讓林夢圓適應這裡的環境,只好不停的跟她聊著天,後來林夢圓逐漸坦然了一些,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
楊姐走出住院樓,準備去給林夢圓買一些她愛吃的零食,迎面看到一輛喪葬車開過來,等她買完回來,又看見那輛車徐徐的開走,醫院每天都有死去的人,這個住院樓的二層就是腫瘤科,那裡的一些病人隨時都面臨著死亡的追逐,不知道哪天就被那輛車拉走了。
林夢圓吃了一點綠茶鬆餅,然後喝了一點茉莉花茶,就順手把楊姐今天買的報紙拿過來,第一版下面有一則新聞,說得正好是朝夕醫院的事情,兩週前這裡發生了一起慘痛的事件,一個農村來的孕婦和她丈夫到醫院看病,因為他男人疏忽以為是感冒給拖延了,孕婦當時高燒不退病危住院,沒有熬過一天就死去了,連帶著腹內的嬰兒,後來這個男人因為看著老婆孩子活活的死去而神經失常,報紙上還寫了這家醫院是因為這個男人拒絕簽字而耽誤了手術的治療,最終釀成了慘案。
林夢圓看完,心裡異常難過和驚恐,她把報紙遞給楊姐:“楊姐,你看,這個醫院最近死了個孕婦,不會就在這個住院部吧?”,楊姐接過來看了看,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安慰林夢圓說:“別胡思亂想了,新聞裡的事情都是怎麼抓人眼球怎麼寫”。林夢圓又把報紙拿過來翻看了一回,放下報紙嘆聲不絕,突然她慢慢坐起來小聲說道:“楊姐,不會是死在咱們這個病房了吧,太恐怖了,你去旁邊的房間看看,是不是都住滿了”。
楊姐此時也顯得有些疑問,就走出病房挨個隔著窗戶巡視了一番,果然是人滿為患,只有他們這個房間空著一個床位,此時的疑問又一次加重了,她趕緊回來跟林夢圓如實的說了,林夢圓顯得很生氣,嚷著找醫院的人問問,還說要換房間。
小護士從護士站急匆匆得跑來,一邊問發生了什麼事一邊把呼叫警報器復位,林夢圓急切的把剛才的疑問說了,連聲質問起來,小護士聽明白後斬釘截鐵地說:“你們別瞎琢磨了,那個女的是在ICU病房去世的,看你們一驚一乍的,這裡是醫院,哪兒天不死人啊”,其實她沒有全說,那個孕婦剛來的時候是在林夢圓這個房間被監測看護的,之後病危才轉移到ICU病房的,林夢圓和楊姐聽後只能半信半疑,也不好再說什麼。
午後病房裡顯得更加詭異,走廊裡的腳步聲和說話聲的迴音顯得異常刺耳,林夢圓眼睛盯著天花板,似乎能看到漂浮的影像,一動不動的窗簾似乎無法遮擋窗外頻繁呼嘯的風聲,尤其是剛出生的嬰兒聲從隔壁房間傳出,越發顯得毛骨悚然起來。好在楊姐一直陪著她,劇烈的宮縮之痛和無法安置的恐懼,雖睡眼惺忪卻不敢入睡,最後實在困得不行也只好睡著了。
在夢裡,林夢圓緊緊地摟著李晨星,她看著他的臉,但怎麼樣都看不清楚,便使勁的掰著他的頭靠過來,這個時候突然發覺李晨星緊閉雙眼,臉色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但能感覺到他腫脹的臉頰和殷紅的額頭,她想吻一吻他,在靠近的那一刻,她終於看清了,是一個黑色的骷髏散閃著白光,身披黑色的頭蓬,全身長滿絲絲的絨毛,身體裡空空蕩蕩,但卻散發著恐懼的吸力,一個低沉的聲音迴盪天靈,生命的盡頭似乎就在眼前。那兩個深深的眼窩,如同盛滿了黑色的深邃,剎時驚恐異常,接著從夢中驚醒,繼而久久不能入睡,時間是那麼漫長和安靜,她想到了鬼魂,想到了這個房間曾經的慌亂和叫喊聲,內心深處無法阻斷恐懼念頭的無序蔓延,一直掙扎到疲憊不堪才又一次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