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下著。

悠悠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落在屋頂,融入河流,鋪在草地,都很輕盈。

雪的純淨,給人以清冷,又給人一種涼瑩瑩的撫慰。

朱牆白雪,彷彿一切都在過濾,一切都在昇華,最後只留下這兩種顏色,單調又統一。

在這方靜謐祥和的世界,一個白衣公子沿著被雪鋪滿的小道走著,先是來到一個花圃。花圃的長石臺上擺放著幾株盆栽,不過這位公子講不出是什麼名字。

走到花圃的盡頭,是一個圓形拱門,穿過之後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長廊,長廊的盡頭是一座名為‘聽雪’的小亭。

亭子的另一頭,延續著一段迴廊,連線著另一座院落。

白衣公子走進亭子,石桌上擺放著一把古琴,其上也刻著‘聽雪’二字。

白衣公子看了一會,最終還是伸出手去。纖長的五指觸及琴板‘聽雪’,一股寒意襲來。

“應該是雪的緣故吧。”

白衣公子想著,手指從‘聽’字緩緩划向‘雪’字,然後再緩緩沿著琴板跳上琴絃。

他的手輕輕拂過琴絃,閉著眼,似乎像回想著什麼。

“咚。”

他無名指輕輕一勾,一個音響如雨點落在山澗,清脆而悠長。

他五指依次輕彈,都是一個單音,一聲即將消散,一聲又緊隨而起,聽著沒有絲毫的停頓。

聽著悠長的琴音,他心中似乎有著一曲笙歌續接著彈了下去。

過了許久,又試了幾個音,白衣公子似心中知曉了答案,緩緩張開眼。隨後他走到琴前方的石墩坐下身來,兩手同時輕搭在琴絃上。

琴絃撥動,悠悠琴音緩緩流淌。

起如微雨潤禾,萬物生長。又似二月春風,飄起孩童迎風放箏的歡樂。

五指快速跳動,好似春雷乍響,萬蟲從冬眠裡醒來,齊聲響徹天地。

忽然又是迅疾撥旋,嘈嘈切切如夏之雷雨,嘈雜紛亂。

琴音的繚亂,隔牆院落裡的女子似有所感,抬眸望著‘聽雪’亭處。

白衣公子的手越來越快,彷彿湍急的山泉衝下萬丈懸崖,重重拍打在底部岩石上,發出轟鳴聲響。

他看了一會亭外飄雪,回眸時,看到對面迴廊,一個三千青絲如瀑,淳樸素裙,輕蓮踏雪而來的女子。

白衣公子的眼中多了幾分溫柔,又似有一抹錐心的憂傷,多年也不曾隨著歲月的淡化。

走得近了,溫婉淺笑,螓首微臺,點足輕躍,青絲飛舞,裙襬飄揚,水袖在空中畫著優美的弧線。

迷了誰的眼,醉了誰的心。

水袖收回,另一手牽著遮在身前,半遮面額。一雙眼眸似秋水流轉,含著萬千風情。

紛亂的琴聲忽如潺潺流水,淌過寬廣的平原,細潤了的野花綠草,競相開放,萬紫千紅。

又似秋水散起了煙霧,朦朦朧朧,溫暖又柔軟。

迴廊中的身影緩緩停下,荊釵輕綰起青絲,遙遙站立。

撫琴的纖長十指也驀然一收。

雪依舊,人如故。

“你來了。”白衣公子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出兩字。

“嗯。”女子點頭回應。

這白衣公子便是舒長夜,而這素裙女子卻是大有名頭,江湖人稱‘醫仙’的白心柔。

“多……”舒長夜剛開口,看著緩緩走近的身影,話又是嚥了回去,“趙女俠怎麼樣?”

“趙女俠內體毒素已經拔出。”白心柔的聲音如她的名字一樣細柔,“還在昏睡中,不過估算時間,這會也差不多該甦醒了。”

“為何?”白心柔忽然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