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弘就這樣憋屈地開始了兵營生活。掃地洗衣服其實不算什麼,沐弘以前做慣家務,做起來得心應手,但自願和被逼,總歸是不一樣的。

夜裡睡覺時,十個人的鋪位只睡他們四個人,沐弘忍不住說:“這營房裡還真是寬敞。這些鋪位都沒人。”

“誰說沒人?”路平說,“人家嫌這裡簡陋,回家去住了。”

沐弘心裡詫異,怎麼軍中的紀律如此鬆弛。後來才知道,原來禁軍中有很多世家子弟。禁軍的職責是守衛京城保護皇室,若非到了緊要關頭,不會派遣出去征戰。世家子弟們就把這裡當作跳板,進來混個兩年,博點資歷,家裡頭再託託人情,便可得個一官半職。有些子弟出身王公貴族,後臺很硬,教官怕得罪人,不敢多加約束。

第二天天還沒亮,沐弘就醒了,他怕誤了出操的時辰,不敢再睡,躺在鋪席上,看著窗外的天色漸漸變亮。

忽然,一聲嘹亮的號角響起,劃破靜寂,聲音直鑽腦門,有點像生產隊裡的大喇叭。沐弘放了心,這麼大的聲音睡得再沉也能吵醒,不用擔心會遲到。

他起身穿戴整齊,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像塊豆腐乾似的,放在床頭。劉猛他們也醒了,掀開被子,找出衣服穿上,一陣忙亂過後,衝出屋外。

陽光燦爛,風和日麗,旌旗招展,大校場上幾千人排成整齊的方陣,在教官的號令下進行操練。沐弘手握剛領到的長槍,跟著隊友,上步、撤步、攔、拿、扎、刺……

和隊友相比,他的動作顯得生疏僵硬,老是走錯方向,時不時被教官叱罵。沐弘竭盡全力跟上隊友,累得氣喘吁吁,心裡卻興奮不已。

有點像大學時的軍訓,他想,但大學軍訓不過是站軍姿走正步,哪有這裡真刀真槍的帶勁。而且,當一個人和幾千人站在一起,聽從同一個號令,做出同一個動作,發出同一聲怒吼,這時個人的意識逐漸消失,融入到集體的意志中去,有如水滴歸於大海,他感受到洶湧,浩瀚,無堅不摧的力量。

這就是眾志成城,萬眾一心吧。沐弘的英雄情結勃發,內心激盪,溼潤了眼眶。

“第一天訓練感覺如何?”成甲問道。操練結束後,兄弟倆把沐弘帶到旁邊的小校場,場邊木架上陳列著刀槍斧鉞,遠處豎著幾個箭靶。

“挺好的。”沐弘回答,用衣袖擦著汗。

“你以前學過哪一種武器?”成甲指了指陳列的兵器。

“從沒學過。”沐弘回答。

“弓箭呢?”

“也不會。”

“有什麼特長?”

“沒有。”

“那怎麼教啊?”成乙叫道,“我和哥哥七歲就開始練武,你現在學起來,要學到什麼時候?”

“我盡力吧。”沐弘說,再次遭到五千點暴擊。

“那就從基本功練起吧。”成甲也興致索然,“先練習蹲馬步半個時辰,然後俯臥撐一百個,負重跑十圈。”

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下來,沐弘累得全身像散了架,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重。他搖搖晃晃回到營房,還有一堆散發著酸臭汗味的衣服等著他洗。

“一定要堅持住!加油,你能行的!”沐弘不斷給自己鼓勁,再想想,反正這具身體也不是自己的,幹嘛不充分用上一用。

過了三天,皇城司派人來把沐弘帶過去,兩個官吏在小房間裡,把慕容衝被綁一案,無精打采地詢問了一陣,就放他走了。沐弘不禁感嘆,原來古人辦事效率這麼低下,皇帝要求審理的案子,他們過了這麼久才敷衍了事地問一問。難怪古代生產力發展緩慢,幾千年下來也沒有什麼進步。

那天下午,他在小校場練功,成氏兄弟在樹蔭下睡覺。忽聽到身後有人說話:“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喲,麟殿下,你怎麼有空過來?”成氏兄弟連忙起身招呼,“染干將軍命我倆教他習武呢。”

“誰呀,這麼大面子?”那人問道。

“他就是那位找回中山王的大功臣。”成乙說。

一張臉出現在沐弘面前,劍眉星目,輪廓分明。嘴角歪歪,帶著點痞氣,咋一看很像陳冠希。

“怎麼長的一付傻樣?”麟殿下挑了挑眉毛,“喂,禁軍全體出動都找不到,你有什麼能耐找到人?”

“我沒什麼能耐,不過是運氣好。”

沐弘憋著一股子氣在站馬步,一開口,洩了氣,身體一晃,頭上頂著的陶碗滑下來摔得粉碎。

“碗掉了,從頭來過。”成乙笑眯眯地說。

“搞毛。”麟殿下勾著成乙的脖子,“走,喝酒去。”

“大白天喝什麼酒?”成甲說,“被染干將軍知道是要吃鞭子的。”

“怕什麼?染干將軍出城去了,不在營裡。”

“染干將軍出城做什麼,為啥不叫上我倆?”成甲很是驚訝,他和成乙是染干津的親兵侍衛,理應跟在將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