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府邸位於城北,佔了老大一塊地方。沐弘沿著長長的圍牆走到正門外,只見兩扇紅漆大門緊閉,門前兩座石獅子上落了厚厚一層雪,看上去臃腫可笑,不再顯得威風凜凜。大門左側的一扇角門邊站兩個守衛,弓腰縮手,凍得直跺腳。

沐弘下馬,牽著韁繩站在石獅子旁猶豫了一會兒,正要上前通報,忽聽得馬蹄聲響,一隊人馬旋風般刮來,在大門口猛地剎住,騰起一股雪霧。當先一人翻身下馬,冰雪從盔甲上簌簌掉落,露出頭頂的紅纓。他把手裡的韁繩扔給一溜小跑過來的門衛,對眾人說:“你們進去吧。”自己向沐弘走來。

“沐大人為何站在這裡?”

“世子。”看清來人,沐弘心中一喜。

“你是來找麟弟的吧?”慕容令問,“不巧得很,麟弟被父王關了禁閉,一時半會出不來。”

“世子可否借一步說話?”沐弘緊張兮兮地說。心儀的人兒就在眼前,讓他手足無措,心跳得厲害。他伸手攥住慕容令手臂,把他拉到牆角邊。

“什麼事?”慕容令耐著性子問道。

沐弘抬頭,那張俊臉近在咫尺,寶劍似的濃眉,斜飛入鬢;細緻的雙眼皮,眼角修長;烏黑的雙瞳,宛如寶石一般閃亮;長長的睫毛尖上挑著細小的水珠,彷彿綴了兩排碎鑽,晶瑩奪目,動人心魄。沐弘看得如痴如醉,要說的話一句都想不起來。

“沐大人!”慕容令提高聲線,雙眉微蹙。

沐弘一下驚醒,定了定神,悄聲道:“上庸王與太后想要謀害吳王,請吳王早作準備。”

“什麼?”慕容令目光一寒,一拳打在牆上,“你從哪裡得來的訊息?”他身材高大,俯視著沐弘,面露殺氣。

沐弘聲音打顫:“是大內總管鄔建告訴我的。今早下朝後,上庸王入宮覲見太后,鄔總管親耳聽到他倆密謀。”他被慕容令逼在牆角,非但沒有被“壁咚”的暗喜,反而嚇得瑟瑟發抖,慕容令猛虎一般的威壓,讓他覺得自己猶如虎爪下的獵物,一不留神就會被撕成碎片。

“跟我來。”慕容令反手扣住沐弘手腕,拉著他走進王府。

“痛,痛……”沐弘失聲驚叫。慕容令的手指宛如鐵鉗,把他的骨頭都快捏碎了。

慕容令手勁稍減,卻沒有鬆手,只顧大踏步前行,沐弘被他拖著,一路小跑著跟在後面。

王府的書房裡燭火瑩然,吳王身穿常服,盤膝端坐在炕蓆上看書。慕容令走到裡面,才放開沐弘,躬身行禮,“父王,孩兒有事稟報。”

沐弘揉了揉疼痛的手腕,跟著行禮道:“微臣叩見吳王。”

吳王放下書卷,詫異道:“太史令因何而來?”吩咐兒子,“給太史令看座。”

慕容令著急地說:“沐大人帶來一個驚人的訊息。”

吳王臉色微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講。”

慕容令立刻搬了個凳子放在炕邊。

沐弘不敢就座,把對慕容令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吳王認真聽完,態度沉著,沒有像慕容令那樣暴跳起來,沉吟道:“鄔建在宮中當差多年,為人謹慎,滴水不漏。本王從沒有給過他任何好處,他為何要倒戈相助本王?”

“這……”沐弘一時語塞。

“父王,難道是宮裡設下的圈套?”慕容令問道。

吳王豎起手掌,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目光緊盯著沐弘。

“鄔總管雖然身處深宮,伺候太后和皇上,但他忠於國家,為皇族內鬥憂心忡忡。”沐弘找到了言辭,“對王妃遇害一事,他也深懷同情。”

“這件事他都對你說了?”吳王沉聲問道。站在一旁的慕容令緊咬牙關,臉漲得通紅。

沐弘點點頭。他理解慕容令的心情,母親慘死,他卻不能為母報仇,像他這樣驕傲的人,心裡該有多麼煎熬。

“王爺是國之棟樑,若有閃失,燕國就危險了。請王爺一定要小心防範。”沐弘懇求道。

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楷殿下和蘭建大人求見。”

門簾掀開,兩個人攜著一股冷風快步走進室內,看到沐弘都愣了一下,先向吳王行過禮,再對沐弘拱了拱手。沐弘回禮,看那兩人,一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儒雅俊逸,眉眼和吳王有幾分相像,另一位是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氣度雍容。

“你們認識?”吳王問。

“太史令沐弘,是眼下炙手可熱的紅人,皇帝和太后的寵臣,中山王的心腹。朝中誰人不識?”年輕人朗聲道。

“這……”沐弘一直住在宮裡,難得上朝,也不和大臣交往,自己都沒想到在外面有這麼大的名氣。那年輕人說話時嘴角噙著冷笑,似乎對他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