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來到一處盆地,地勢平坦,白雪覆蓋著枯黃的衰草。伴當們把野獸從林子裡趕進盆地,獵犬圍在盆地邊緣,不讓獵物逃遁。沒有樹木的遮蔽,野獸無處躲避,哀鳴著倒在箭雨長矛下。

這次沐弘親手射倒了一頭黃羊,頗為得意,開始感受到狩獵的樂趣。晚上,大家圍著篝火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王統領端了碗酒走到沐弘面前,賠禮道:“俺是個粗人,喝了酒就胡言亂語,沐大人莫怪。”

沐弘說:“你說的沒錯,我武藝不行,遠不及諸位,炸沉艦隊不過是運氣好。”

王統領說:“不管是不是運氣,沒有你這一炸,晉軍就不會敗退,俺們就不能在這裡喝酒吃肉。俺心裡面,你就是英雄。今日得見,三生有幸。俺敬英雄一碗酒。”

沐弘推辭:“我不會喝酒。”

王統領笑道:“男人哪有不會喝酒的。”單膝跪下,高舉酒碗,“大人不喝,就是沒原諒俺,俺只能一直跪在這裡賠罪。”

眾人起鬨,沐弘沒奈何,只得喝了一碗,頓時頭暈目眩。

有人唱起歌謠,曲調悠長渾厚,眾人紛紛應和。沐弘雖聽不懂歌詞——想來是鮮卑族的民歌——卻被歌聲裡的原始粗獷所感染,豪氣上湧。回想自己九死一生走到今天,多麼的不容易,不由得放聲唱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眾人喝彩。有人過來敬酒,沐弘乘興喝了一碗,接著唱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眼前出現慕容麟笑眯眯的臉,“沐弘兄弟吟得好詩,我與你喝一杯。”

沐弘不肯:“再喝就要醉了。”

“喝酒就要一醉方休。”慕容麟坐在他身邊,摟著他的肩膀,“大家在一起多熱鬧,你一個人住在宮裡不悶麼?我給你在城裡找一處宅第,你搬出來住,咱們可以常在一起玩。”

沐弘頭腦混沌,想了一會兒才說:“再說吧,現在手頭有活。”

“有活也不用白天黑夜的幹吧。”慕容麟叫道,“你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嗎?”

“住在宮裡也有好處,錢來得快。”沐弘說,“侍奉好財富的主人,他們手指縫裡漏出一丁點,就足夠我花銷。”

“你剛才還說千金散盡什麼的,聽上去很有氣派。你若是為錢進的宮,我就要鄙視你了。”

“我是窮怕了……”沐弘嘆道,“那像你,生在王府,一出孃胎就是殿下,從來不用為錢操心。”

“我不操心錢,也不愛錢,我只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王府對我來說也是多餘的。”

沐弘酒意上湧,呵呵傻笑。

慕容麟說:“我不信,你騙我,罰酒一杯。”扳住沐弘的腦袋,不由分說灌了一杯。

沐弘支撐不住,兩眼一閉,失去了知覺。

隔天早上沐弘醒來,頭疼欲裂。他勉強睜開眼睛,發現躺在自己的小帳篷裡,蓋著毛毯。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亂,卻是完好無損。他踉蹌著走出帳篷,抓了一塊雪團拍在臉上一頓揉搓,刺骨的冰冷讓腦袋清醒過來。

營地裡炊煙裊裊,慕容麟揹著手站在不遠處看僕人們忙碌。

沐弘走過去說道:“我昨晚喝斷片了,後來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了。”

慕容麟沒有回頭,淡淡地說:“後來能有什麼事。我把你扛回帳篷,其他人就散了。”

他大聲喝道:“大家過來吃早飯,完了撤營回城。”

沐弘心裡納悶,外出打獵,通常要十天半個月,他沒有問慕容麟這次的行程,但也沒料到這麼早就結束了。而且,慕容麟發出這個命令,似乎並沒有與其他人商量過。

果然有人問道:“不是說好要去獵熊的嗎?”

慕容麟怔了怔,搪塞道:“天氣冷,熊都進洞睡覺了,沒處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