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沐弘穿戴整齊,護送慕容衝去昭陽殿。慕容衝進殿,沐弘就排在侍衛的佇列裡,手持長戟,在殿外站崗。那些金吾衛都是身高八尺,膀闊腰圓,沐弘在佇列裡明顯矮了一截,遠遠看去,就像一排牙齒斷了半顆,或是柵欄上缺了一塊。然而路上走來的大臣們個個愁眉苦臉,神色焦慮,沒有人留意這個奇景。

太史令封樞也走在大臣的行列裡,他眼神呆滯,瘦小的身軀晃動著,彷彿風中的枯枝,隨時都會掉落在地。不時有大臣湊到他面前低語,他只是擺擺手,一言不發。

沐弘望著他緩緩走進大殿,心裡不得不佩服慕容衝的果決,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弟子,再以他親屬的性命來脅迫,這老頭只能乖乖閉嘴了。手段是狠辣了些,卻也是不得已。否則他的言論一出,朝野恐慌,皇帝一家逃跑,滿朝的文武百官另投新主,燕國也就完了,這才是不符合天意呢。奇怪的是這老頭很相信他那一套,不像是假裝,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也許是古人缺乏科學常識,只能相信一些虛幻的東西。

最後走來的是吳王,身後跟著世子慕容令。吳王身著戰袍,沉穩莊重。世子銀盔銀甲,頭上一把紅纓,初升的朝陽照在他身上,無比的英姿颯爽。這樣的帥哥,才貌雙全,身世顯赫,該引得多少女孩為他心動啊。沐弘的一顆少男心也在砰砰亂跳,臉上露出痴笑,可惜慕容令壓根沒瞧他一眼,目不斜視走進大殿。

沐弘拄著長戟,站得兩腿痠麻,站著不動真是難受,平時在訓練場上操練一上午都沒有這麼累。太陽慢慢升上中天,大殿裡不時傳出各種聲音,有哭喊,有哀告,還有呼喝咆哮,沐弘站在丹墀下面,離得太遠,聽不清楚。

終於等到散朝,殿門大開,群臣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吳王,沉穩莊重,步履從容,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跟在他身後的慕容令卻是兩眼放光,抑制不住的躍躍欲試。

後面的大臣,有的還處於亢奮狀態,揮舞著手臂慷慨激昂,有的卻是唉聲嘆氣,如喪考妣。慕容衝最後出來,甩著袖子直奔後宮。

沐弘跟上去,問道:“怎麼樣?”

“盡如預期。吳王封南討大都督,使持節,統領全國兵馬,范陽王與染干將軍為副手,率領五萬人馬,南下抵禦桓溫。太傅慕容評和我,協同作戰,以皇帝的名義監軍。”慕容衝相當得意。

“我看大臣裡面意見並不一致,投降派還是蠻多的。”

“正常。”

“我本來以為皇帝一發話,大臣們就會舉雙手贊成,三呼萬歲呢。”

“哪有這種好事,父皇都做不到。”慕容衝說,“不過,這一仗打贏了,皇兄的威望就大幅上升,可以打壓住一批人,以後辦事就容易多了。”

“那就好。”沐弘說,“我下午請個假。”

慕容衝揮揮手:“準了。”

沐弘就像放出籠的鳥兒,飛奔出宮門。在皇宮裡呆了一天一夜,他已經覺得疲累不堪。這看似富麗堂皇,雍容華貴的宮廷,每天竟然發生那麼多事,讓人心力憔悴。那些高居權力頂層的皇族,雖然表面光鮮,錦衣玉食,卻是憂心勞神,日子並不好過。

他懷裡揣著金子,先去銅雀園找石頭。管事的人告訴他,吳王手下的軍官過來把人帶走了。他又去禁軍大營找路平還錢,在營房裡找了一圈也沒見到,問別人,只說值勤去了,卻不知是在哪裡。

沐弘撲了兩個空,無處可去,也不想回慕容衝那裡,想來想去,索性到中軍大營,找成氏兄弟。

禁軍指揮部人來人往,穿梭不息。每個人都是步履匆匆,臉色肅穆,氣氛空前緊張。

沐弘在外面等到傍晚,才看到成氏兄弟出來,忙上前招呼。

成乙說:“我們忙得要死,你倒是有空在這裡曬太陽。”

成甲問:“你不是進宮了嗎,過來做什麼?”

沐弘說:“我得了錢,來請兩位哥哥一起吃個飯。”

成乙捶了他一拳,笑道:“真有你的,進宮才一天就有錢了。我聽說後宮的牆面地上都鋪著金子,你是不是偷偷撬了一塊下來?”

沐弘說:“沒有的事,是太后的賞賜。”

“為啥太后動不動就要賞賜你?”成乙伸手捏沐弘的臉,“難不成是看上你這張小白臉,要讓你當入幕之賓?”

“去你的。”沐弘擋開他的手,“你們有時間嗎?一起去鴻運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