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涯離開羅明城下榻的那間屋子後,便率佣狼幫一眾人在寨子大門前等著林家人。他心思紊亂,思慮良多,依舊戰戰兢兢。

那位前輩一刻不走,他的命就一刻不屬於他自己。

寨子門前,當白無涯遠遠看到不斷向他走近的林家一行人後,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林家的那兩名新護衛,而且其中的那名男子穿著的分明就是羅明城的衣衫,竟是沒有絲毫遮掩。

白無涯驚恐的望著,甚至不敢再揣測這位“前輩”的心思。

林家人走到寨子門口後,白無涯帶著一眾人趕忙拱手俯身拜禮道:“前輩,大小姐。”

沈況路過白無涯身旁時,停下了腳步。他偏過頭朝白無涯看了一眼後開口道:“羅明城的屍體還在房間裡,白幫主可別忘了處理。蛛絲馬跡什麼的,留下一點兒都可能要了你們佣狼幫所有人的命,白幫助切記切記。”

沈況說完,抬手在白無涯肩膀上拍了拍。

不過輕飄飄的幾下,卻是落在了白無涯的內心深處。白無涯腦子轉的飛快,但一時半會兒也沒想通“前輩”話裡的意思,便只好硬著頭皮趕忙回應道:“謹遵前輩指令,不敢有絲毫大意。”

林重山在內的林家一眾人對白無涯態度上近乎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尚還有些不適應,不過當他們看到身前的姜少俠後也就全釋懷過來。

有過之前少樓會樊少樓的反應後,他們都知道姜少俠的實力深不可測,白無涯會有此反應定然也是實力在姜少俠之下。

沈況一句說完沒有再與白無涯多廢話,徑直離開了。白無涯則帶著佣狼幫的一眾人緊跟在林家人身後,一直到淮水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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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夜未眠的林松風終於又在岸邊看到自家大小姐的身影后,他站在船頭甲板上涕淚縱橫,跪倒在地哭喊老天開眼。

留在船上的其餘護衛在看到自家大小姐的身影后也都和林松風一樣,心中懸著的大石頭徹底放鬆下來。

白無涯跟隨林家人來到淮水邊上後,迅速吩咐下屬撐船相送。他站在岸邊,目送著林家一行人上了小船重新回了大船。

那位前輩從始至終除了最後的那個眼神外,沒有再對他說任何話。

可前輩越是不說話,白無涯心裡就越是犯嘀咕。他站在岸邊思忖良久,覺得該做些對林家人好的事讓前輩看在眼裡。

白無涯就這樣站在岸邊目送著林家的三艘商船順流而下,一直到淮水上再沒了三艘船的影子,岸邊的他才徹底吐出一口濁氣,身心放鬆癱軟下去。

一直站在白無涯身後的師爺周湪見狀立馬攙扶住白無涯急忙問道:“幫主,您這是怎麼了?”

其他部眾見狀也紛紛圍過來,擔憂地喊了一聲幫主。

白無涯斜躺著身子,看著頭頂天空中的藍天白雲,低聲道:“以我們後咱要不做山匪了,弄些正經營生也能活命。我們的命都只有一條,死了就沒了。”

周湪看著自家幫主有些悽然的模樣,心中也有了計較。這一次的事給了自家幫主很大打擊,尤其是那位不知跟腳的年輕前輩,雖然沒有在佣狼幫大開殺戒,但帶給自家幫主的恐懼遠比殺人要狠地多。

“幫主,佣狼幫您是幫主,我們大夥兒都聽您的。”

其餘幫眾聞言也都紛紛附和。

白無涯沒再多言語,他握住周湪的胳膊緩緩直立起身子。他朝著林家三艘船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便轉身回了寨子。

周湪緊隨其後,望著那慕然有幾分蕭索的背影,嘆息一聲。

白無涯回到佣狼幫後就立即下令處理掉羅明城的屍體,他本來想連同那間屋子一起燒了的,但在周湪的提醒下避免動靜太大引來有心人的注意,這也才作罷,不過往後那間屋子大概是要棄之不顧了。

從中天的驕陽,到暮色裡西邊天空的火紅殘陽。佣狼幫裡的人忙上忙下一刻沒有停歇,瀰漫在山寨裡的那股子煙火味也久久沒有散去。

白無涯站在山寨大門前,在駝鈴山的半山腰處,極目眺望,餘暉下的駝鈴山美不勝收。他有些感慨,人間美景他差點就再也看不到了。

白無涯在山寨門前駐足了片刻後,遠遠的,似乎看到遠處山路上有煙塵揚起。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這一連焦慮花了眼,不過在他努力的揉了揉眼睛後發現那股煙塵越來越大。而在他終於確定那是一夥風塵僕僕的趕路人之後,十餘騎已然趕至近前。

白無涯恨不得捶胸頓足,自己好奇個什麼。

可當下這時,他走也不是也走也不是,就只能這樣呆愣愣的站著。

白無涯一眼就瞧見了為首那人的模樣,是個其貌不揚的陰翳老者,看上去不是什麼善類,這也更讓他心裡直犯嘀咕。

陰翳老者騎馬到了近前後,揚起馬蹄,讓白無涯吃了一嘴子的黃土。不過有羅明城和那位“前輩”在先,白無涯現在對駝鈴山上出現的陌生面孔都開始畏懼起來,而且單看陰翳老者的裝束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他還哪敢因為這些小事跟被人討要說法。

陰翳老者看到白無涯後,坐在馬上居高而下笑著詢問道:“小書生,你是這寨子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