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軟肋（1）

緩而踱步，時過少頃，便行至清水鎮入口前處，駐足街牌下方，仰頭凝望其上鐫刻的“清水鎮”三字，一瞬之間，數段回憶驟然接連侵襲腦海，不覺頓神，恍若隔世。

而今的清水鎮，同舊日一般，依舊繁華如初，此時雖已然將至黃昏，但街巷之內，行人來往仍未為絡繹不絕，集市熱鬧喧雜人聲鼎沸，街巷各處張燈結綵，皆懸有七色燈籠，排排並列，隨風輕輕搖曳晃動，於落日餘暉映照之下望去，不覺之際，更為恍惚。

沿街巷緩步而行，未過多久，日頭便已然盡數垂落下了西山，街巷其上懸掛的何處七色燈籠，也逐一漸被燃明，華燈初上，街巷通明，縱然夜色已至，街巷之內人潮也並無消退之勢，反而愈發漸多了幾許。

相望於絡繹不絕的來往人潮，不覺之間，絲縷桃花酥香氣繚繞至鼻息之間，其內另還夾雜著幾許桂花糕的香甜之味，氣息瀰漫，步伐愈為緩慢，舊日之中的幕幕光景，瞬間傾數於記憶深處被拉扯而出。

猶然記得，那時同塵楓相識尚為不久，他將我救下，攜我來這清水鎮中之時，已然被封印法力幻化為原形的我，便輕伏在他的肩膀，瞭望這清水鎮中的繁華景象，他那時所言的種種，不禁再度迴響於耳畔之際。

……

“其實，無論何處都是如此，看似相差無幾卻又相隔萬里之遙，這世上只要有繁華便自會有落魄，有陽春三月便自然會有寒冬冰霜，有愛便自會有恨，所有的一切，都會有其對立的一面。”

……

那時，聽及塵楓口中所言的這番話後，我只此輕伏於他肩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並未思及過多。

而今此言再度迴響於耳畔之際，縱然聽者未改，但此時的我，卻已然不是舊日之中的那個我，便如同那時的塵楓，也不是為我記憶中的那個塵楓一般。

想來那時，塵楓，亦或者說是太子龍夜，他同我的相遇，定然並非是為他所言的那般僅為巧合，這三界塵世之間，又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那時的自己之所以無法尋及反駁之言，皆是因為，我已然忘卻了那段三百年前的前塵舊憶，而太子龍夜之所以絕口不提，想來，也是不想讓我回想起來分毫。

他明明知曉此前所發生的一切，但卻始終裝作若無其事一般，於我身邊，待我如同初見一般，如此這般，想來，他定然也是萬般疲累的吧。

那時，他於夜裡為我尋來這清水鎮中製作極佳的桂花糕同桃花酥，後又孤身前往華音山中為助我破解體內法力封印而以身涉險取回了歸然草，方才相識謀面之人，便待我如此，於我心中並不是毫無疑惑，對於他，我也並非是為全然盡信。

猶然記得，我曾相詢過他諸事之間的緣由細節之處，而他那時給予我的一番回應，而今再度思及，其內確為頗具深意。

……

“丫頭，我只能說，我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尋常凡人，而我卻也只能同你說這麼多，說得多了，對你我二人皆無益處，你只要記得，我只會護你周全，斷然不會傷你分毫便可。”

……

確是同他所言一般，知曉過多，於我二人確乃皆無益處，但他那時所言的那一句“我只會你周全”，不知為何，我卻毫無猶疑的選擇相信了他。

思酌至此，再度抬眸相望懸於街巷之間的七色花燈，漸而回轉心神，不禁長嘆了一聲，隨後向前而行，相循記憶所存的寥寥片段幕幕，未過多久，便行至那時我同塵楓二人於此落腳的那處僻靜客棧之前。

自客棧鋪門邁步而入，客棧中所佈的一切皆同舊日之中未有何不同之處，方才入門，店中夥計便相向而來，神色和善，面拂笑意，相詢於我。

“客官乃是一人？”

“正是一人，這店中可還有空房？”

“怕是要讓客官白跑這一趟了，今日為秋夕，乃是這清水鎮中最為繁華的一日，這客棧的空房，十幾日前便已然盡數皆被定了出去，實不相瞞，就連久未拾掇的下等倉房，也皆被掌櫃的臨時排布了幾番，便改為了上房，即刻便也定了出去，這空房，而今著實是未有了。”

這店中夥計確是頗為堪負“重責”，一番瑣碎之言，同我解釋了諸多，無非便是相告於我店中著實已然未有空房可存，空房之事此時我已並無過多在意，另而引起我注意的，便是那店中夥計方才所言的“秋夕”二字。

“秋夕？”

“客官莫不是不知這秋夕之日吧？”

“我常年孤身獨居於這深山之中，對於這世事，確是知之甚少，這秋夕之日，可是有何特殊之處？”

“客官，詢我你便是詢對了人，這秋夕之日，也稱花燈節，客官可見了這通街遍巷的花燈了？每逢秋夕之日，這七色花燈便會如此夜夜燃明，足足三日之久，這般時候客官來此，也算是正巧趕上了這好時候，只是小店之中，著實未有客官的住處了，畢竟這住客多數皆為男子，可客官是為女子，也是多有不便，若客官也為男子，倒是可以同旁人擠上一擠的。”

“無妨。”

相言回應後，未再滯足於此，隨之轉身，相向於店外而行，前行之際，身後仍值傳來小店夥計的高升相呼之聲。

“客官慢走！”

踏足而出，此時月色已然傾瀉於街巷之上，明燃的花燈於這般夜色映襯之下也愈為絢麗奪目了幾許，那日同塵楓於這清水鎮中落足之日，也是這般絢爛繁華的一番景緻，想來，那日，也應是為那小店夥計所言的“秋夕之日”。

秋夕之日，華燈初上，縱然耳邊繚繞綿而不絕的喧雜人聲，可於我心中，卻覺萬般寂寥，一片沉靜孤明。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此時縱然確為物是人非，但我卻也並無半分悲慼之覺，恍若已然忘卻了該當如何落淚一般，只覺喉中略有幾許苦澀，許然，那淚滴，已然被我盡數隱隱嚥下，滴落至了心底深處。

此番前來清水鎮，或許，並不是一個對的抉擇，如若並未來此，那我便也不會無故回想起往日之中的幕幕種種，而今我已無法再度忘卻，可做到的，便是竭力不去思及，這清水鎮，如今著實不易再行久留。

或許再逢這秋夕之日，且並無空房，便是不想讓我再行於此留存，皆為註定罷了。(九劫渡情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九劫渡情》，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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