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生機（2）

太子龍夜而今縱然已身死神滅，魂息全然消卻，可卻不知，通曉諸多術法的幽泉是否得知何種可令他人死而復生之術，亦或是可凝聚他人魂息之術。

之所以我並未即刻相詢出口，許然是因怯於面對，直至此時，我仍舊倍覺恍惚，恍若此前太子龍夜幻化為淡藍色星點光芒消散的幕幕僅此是為虛幻夢境一般，可一旦自口中吐露出其身死神滅之言，便再難覓及藉口欺瞞於自己，至於那所謂的真相，也不得不去接受。

神情猶豫，雙唇雖仍值輕啟，但卻遲遲並未同幽泉相詢出半字，見我如此，幽泉垂眸緩而輕嘆了一聲，繼而抬眸定睛凝視於我，恍若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繼而開口，緩聲相言。

“你要明白，我雖應下扶風相護於你安然，但卻也無法時刻相護於你，魔族境地而今遭受重創，我雖未任魔族長老其列，但墨淵其父於我存有恩情，縱然墨淵行事狂悖，我也無法棄魔族於不顧，所以，你若有何想要得知之事，便大可開口相詢於我，如若未有，我便會即刻啟程，回返魔族境地。”

幽泉此番話音落下後，駐足原地相望於我，時過少頃，見我仍未有開口之意，他便未再有於此逗留之意，隨之作勢轉身，見其如此，忽而疾步移身向前，攔住了幽泉的去路。

如若此時讓幽泉於此這般離去，再度同其謀面便不知要更待何時，除卻幽泉，我也再無處相詢相救太子龍夜之法。

見我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幽泉神情頗為淡然，恍若早便料到一般，默然未語，相望於我，靜待我開口。

“我想，想要知道，有沒有何種可令他人起死回生之術？”

“起死回生之術？”

“正是，正是起死回生之術。”

相言說罷，目不轉睛凝望幽泉，萬般忐忑靜候其回應，幽泉聽及我如此所言後，遲疑半刻，隨即便再度輕啟雙唇，緩聲同我相言。

“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幽泉此番寥寥幾字回應入耳，驟然頓神，心中方才泛起的幾許希冀之色頃刻消卻於無，眉間不禁微顰，自始至終目光皆停留於幽泉眼瞳之中，縱然心中早便已有了最壞的打算，但而今親耳聽及幽泉如此回應，仍舊頗為難以置信。

“什麼？”

“如若那人是為塵世凡人，逝去之後自然會入轉世輪迴，我無法插手，也無法左右，如若那人並非是為尋常凡人，一旦身死神滅，魂息半分未存，那我便也毫無相救之法，所謂起死回生之術，不過僅僅是為慰藉他人之言罷了，絕非是為憑空而為的術法。”

“可是……”

方才自口中吐露出寥寥兩字，眉間愈漸深皺，不覺略有幾許哽咽，緩而垂眸強忍淚滴，正於此時，耳邊再度傳入幽泉徐徐相言之聲。

“不過倘若尚可覓及一絲魂息，有一法，許然可令魂息漸生凝聚，便是將這覓及的一絲魂息置於你元神其內建存，用你自身的氣息同靈氣修為豢養，與此同時，你自身的修為另同靈氣最終也會一併皆無，縱然如此而為，但這魂息能否全然凝聚，魂息歸屬之人又可否復生，也頗有變數，皆為天命。”

幽泉此番所言入耳，方才本便已然幾近熄滅的希冀之色，忽而之間再度升起光亮，哪怕僅此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哪怕讓我傾盡所有，只要可讓太子龍夜復生，那這一切，便皆是萬般值得的。

之所以如此而為，一則是因忘情之術失效後，驟然充溢我腦海其內的記憶之中，存有諸多令我思酌不得清明之處，我想自太子龍夜口中得知同此前記憶有關的種種前因後果，二則，此番也算是相還他此前相救於我還有阿孃的救命恩情，無論三百年前發生過什麼，無論我同他曾經歷過什麼，於這此後發生的一切，我也斷然無法將其僅此當做過眼雲煙一般毫不在乎。

畢竟，無論三百年前的我，還是三百年後的我，皆是我，那些我親身經歷過的一切，無論是於何時，何地，無論我是否忘卻，而今又是否將其全然憶起，自始至終，我，皆只是我，這所發生的一切，也皆是為我所親身經歷的萬般真實的種種。

我雖如此，可太子龍夜，卻並非始終是為太子龍夜，塵楓同他雖是本是為一人，但卻，又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一人。

塵楓，是三百年前太子龍夜因承襲太子之位前往塵世渡劫之時，那個全然失卻記憶的他，那時令我所傾心的，也是為降妖一族中的塵楓，而並非是為天族太子龍夜。

思緒雲遊，失神思及種種，待至回神之時，幽泉已然消失了蹤影，縱然自他口中得知了許然可令太子龍夜復生之法，但我卻還未及相詢於他，究竟要去何處，才可覓及想要令其復生之人的絲縷魂息。

駐足原地，轉眸相望於身側潺潺流動的冥暗河，緩身踱步至河岸旁，垂眸相望於河面其上，映襯而出的面龐愈漸清晰，眸中所蘊的那般失神落魄，也愈為更甚。

墨淵曾親手飾於我髮髻其上的紫晶髮簪閃映著墨紫色光芒，定睛凝望紫晶髮簪，忽而之間思及起了太子龍夜於同我成婚前夕贈予我的那支赤璃髮簪，思酌至此，頓然微愣，耳邊不覺接連回響起太子龍夜舊日同我相言之聲，頗為空靈悠遠。

“這髮簪，喚作赤璃，赤焰的赤，琉璃的璃，也是由我親手所制，覓兒，你可喜歡？”

……

“覓兒，你我的婚期定於下月初六，距今尚有半月的時日，你若有何所需，便用法力注入這赤璃，心念我的名字，我便會速速前來尋你。”

……

“日後，可莫要再弄丟了它。”

……

“那這一次便要好生記下，你若想尋我而不得見，亦或是有何所需，便催動體內法力注入這赤璃其內，心念我的名字，無論何時，無論你身在何地，我皆會速速前來尋你，出現在你面前。”

……

數番所言接連回響於耳畔之間，若說於這三界塵世之間，我所知曉的，同太子龍夜息息相關之物，除卻我此時掌心所握的一方浸血面紗，另有便是，他此前贈予我的那支赤璃。

催動赤璃既可相喚太子龍夜，那這赤璃其內，便極有可能會存有太子龍夜僅存於世的那絲縷魂息，若當真如此，也算是終得為太子龍夜覓得了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