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當天夜裡隻身去了暗市,暗市門口有接引人,見姑娘家進來大多是為了金銀細軟,這種客人他們不會太當回事,隨便打發個夥計驗下身份招呼下就行了,可是那天夜裡暗市裡盡數換了人。

蘭香沒想到自己進去後便沒能再出來。

暗市最近戒備很嚴,接引人待在滿庭芳的巷子裡,先要核實了來人身份才會帶去正確的地點,蘭香在這一帶是臉熟的人,接引人只稍微盤問了下便將她領進了暗市。

暗市門口有嗆人的香氣,粗略聞著倒與滿庭芳的胭脂相似,但卻極其濃郁,但只有沈慈知道,這濃郁的香氣裡夾雜著一股難聞的異味,像死魚死蝦一樣讓人噁心。

殷碩帶人來的時候,暗市並沒有什麼人,只有兩三個夥計在歸置貨物,見到刑部的人神色平靜,與往日無異,這種不被重視的感覺讓他對這裡很是厭惡,語氣也不由地威嚴起來:

“把你們管事的叫出來。”

一個青衫男子自人後走出,他滿面絡腮鬍,膀大腰圓的模樣給人一種壓迫感。

“官爺,有什麼事?”

“有人報官說丟了個侍女,我們要搜一下這裡。”

“官爺真是說笑。”絡腮鬍訕笑一聲,“我們這裡每日迎來送往多少人,丟在這裡是不可能的。”

“可不可能不是你說了算,來啊,給我搜。”殷碩是頂著柳明修的壓力來的,原本以為只是尋常的採買,沒想到蘭香那丫頭竟然憑空消失了。

絡腮鬍沒轍,畢竟暗市是官府批准設立的,只是作為贓物的流通接觸的都是江湖上的人,所以行事極其隱蔽,如今官府要搜人他不好攔著,否則往後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只不過昨夜那丫頭……

他的臉上努力表現出鎮靜,看著大理寺一干人等將不大的地方翻了個底兒朝天,最終卻一無所獲,他鬆了口氣,臉上終於浮現出一個敷衍的笑來:“官爺,我說了我們就是做買賣的,雖說這買賣不太光明正大,但也不至於殺人越貨。”

殷碩咬了咬牙,狠狠地盯著絡腮鬍,極不甘心地擠出一個字:“走!”

蘭香下落不明,這件事讓青璃自責萬分,柳明修更是沒有再踏出過探春樓一步,於是第二日京城便傳開了,丰神俊朗前途坦蕩的刑部尚書柳明修為搏美人一笑日日流連青樓,青璃的身價一時間水漲船高,但這事可氣壞了柳府的一眾姨娘。

孟茴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她堂堂世家小姐竟比不上一個青樓女子,但深閨女子自幼熟讀的女德壓下了她親自去青樓尋人的衝動,暗中讓白蘭送信回太師府,知會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去暗中打探。

孟茴的弟弟孟超是典型的紈絝子弟,三教九流不學無術,成日遊手好閒,最大的優點便是人脈頗廣,這一打探就打探到了探春樓外。

柳明修正在房裡喝茶,青璃說起蘭香的事便開始掉眼淚,美人垂淚總是讓人心疼的,沈慈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她死守的那個線索若是一直不讓柳明修知道還不知道要何時結案,這中間又會有多少人犧牲。

“喵。”她看著柳明修輕輕叫了一聲,柳明修放下茶盞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沈慈忽然抬起右邊爪子,將柳明修放下的茶盞往自己身邊撥了撥,青璃止住哭驚呼一聲:“這貓莫不是成精了?竟然通人性!”

柳明修不曾理會,勾唇一笑,往她跟前湊了湊,語調柔和:“你是想讓我去查案嗎?”

“喵。”沈慈應了一聲,這回青璃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柳明修看起來心情大好,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蘭香定然還在暗市,我親自走一趟。”

“大人,我同你一道。”

“不必,如今外面都傳我為搏美人一笑日日留宿在此,再帶著你辦案影響就太不好了。”他唇角的笑似有若無,青璃有一瞬間的晃神,等她回過神來時,哪裡還有柳明修的影子。

孟超正要進來,就在門口撞見了出來的柳明修,他的手裡抱著一隻貓,步履匆匆,殷碩帶人日夜蹲守在暗市周圍,他走的快竟然正眼都沒瞧一下這個小舅子。

“嘿,這人——”孟超氣地不行,他在京城橫行霸道也沒少借柳明修的威風,如今被公然無視臉上很是掛不住,可又能如何,誰讓他是寵臣呢?

沈慈窩在柳明修的懷裡,路過孟超時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香粉味,嗆地趕緊扭過頭去,這一扭卻瞧見了街道對面行色匆匆的唐紀元,她心下一凜,見他如此模樣莫非又是要搞什麼事,好不容易遇上,她很想掙脫柳明修追上去,可是她也想去看看蘭香的失蹤會不會跟魚肆有關,這麼一猶豫,唐紀元已經沒入了人海里。

沈慈嘆息一聲,她想變成人的念頭越發強烈。

柳明修是玉面小生,卻有雷霆手段,帶著一眾官兵殺氣騰騰地便闖進了暗市,正巧碰上暗市的夥計在裝箱,他將人攔下盤問:“這些是什麼?”

夥計笑著答:“回官爺的話,是運去北邊的魚蝦,您瞧。”

他說著便開啟木頭蓋子,一股刺鼻的魚腥味撲面而來,箱子裡確實是要死不活的魚蝦,柳明修指著箱子問:“魚蝦也走暗市?”

“官爺有所不知。”那活計攏著手站著,“這些魚蝦是非法捕撈的,透過我們銷贓。”

這些事常有,官府懶得管,畢竟百姓也要生存,況且暗市每年也會進宮納稅,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箱子裡散發的味道不太好聞,柳明修往後退了一步,心道這些人也不會大白天的將人轉移,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出了兩箱後沈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用力擠出柳明修的懷抱,往中間的一隻箱子上跳,夥計只道是貓見了魚嘴饞而已,殊不知她卻狂躁一般地叫了起來。

柳明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卻在人即將出了暗市時制止道:“等等。”

沈慈這才安靜下來,可並未從木箱上下來,她確實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是女子用的脂粉味。

雖然那點稀薄的香氣在這麼濃郁的魚腥氣下早已經若有若無,可是天生對氣味敏感,沈慈篤定,蘭香就在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