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太監彎著腰,在前頭挑燈帶路,楚芊芊帶著一行人步履匆匆,眉宇之間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之色。

迄今為止,誰也不知道傅禮連的身子到底出了什麼情況,他雖然體質弱,從小就易受寒,可從未像今日這般咳得吐血,這豈會是小小的風寒所致?

楚芊芊越想越心亂,一時沒有留神腳下,差些被路上的小石子絆倒,幸得被身邊的春柳扶住才不至於失了體面。

“春柳,此事沒有驚擾到母后那邊吧?”楚芊芊望向她接著問道,“雪妃那邊派人過去了嗎?還有四王妃那邊......她是本宮的親妹妹,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錯,本宮這個做姐姐的不該同她置氣,更不該將她留在宮裡,況且她為人善良,那時候若不是有她在前面撐著......”

春柳自然知道她說的“那時候”是指楚相大人猝然離世,楚府眾人一下失了主心骨慌不擇路之時,那時候若不是四王妃沉著冷靜地應對各項事務,想必楚府早就如同一盤散沙隨了楚相大人而去,而太子殿下也不可能重登大殿,皇后和雪妃在宮中也會是另一番境地。

看著皇后娘娘接二連三地嘆氣,春柳忙安撫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出來之前已經打點妥當了,四王妃那裡已經有了宮女過去知會,雲妃娘娘那邊也臨時派了佟首領過去,鳳微宮裡手腳較快的都去了泠宣殿幫忙,皇上那邊......”

春柳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小聲說道:“皇上那邊奴婢也派人過去了,想必也在趕來的路上。”

宮中人皆知,皇上對太子殿下並不上心,派人去通知皇上是她自己擅作主張,可這麼大的事情,不論是作為一國之君探望儲君,還是作為父親探望自己的兒子,都是無可厚非的。不過,楚芊芊顯然不是這麼想。

“你什麼時候學會先斬後奏了?”

聽著她質問的語氣,春柳心口咯噔了一下,連忙低頭認錯:“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只是......”

“罷了,去就去吧,”楚芊芊嘆了聲氣,口吻平淡地說道,“應是連宮門都進不了的。”

這次楚芊芊猜得沒錯,小太監的確是連那道門都沒有邁進去。

曹公公的兩隻眼睛死死盯著正使勁磕頭的小太監,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可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不過這人倒是比雲妃娘娘身邊那個小宮女有眼力勁兒多了。

“咱家記得你,你叫‘小德子’是吧?”曹公公看著他紅紅的額頭故意恐嚇道,“你雖衷心,可皇上的去留也不是咱們這些做奴才的能決定的,你若是再耗下去惹得皇上和殷嬪不快,到時候咱家可不會替你說話。”

“曹公公……”小德子跪得筆直,疑惑地看向他,“可是皇后娘娘讓奴才過來,就是……”

就是想讓他將皇上請過去看看太子殿下,不過曹公公沒讓他說。

“你方才明明也見到雜家剛剛進去通報了,”曹公公吧咂了一下嘴,不耐煩地走到他身邊,指著身後的大門,“可殷嬪忽感肚子不適,眼下皇上也是分不開身的啊,咋家可真是左右為難……”他眼睛賊精靈地轉了一圈,悄聲說道,“皇上今晚哪兒也不會去,殷嬪肚子裡懷的可是龍種,有了雪妃的前車之鑑,這回皇上萬萬不可能讓她再有任何閃失的!”

小德子不過是鳳微宮裡一個近乎透明的小奴才,見曹公公如此為難,想著自己剛剛的確是親眼見著曹公公進了屋,又出了屋,就算是連見皇上的面都沒有資格,那也算是盡了力的。與其將時間花費在這漫長的等候中,倒不如快些回去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這樣想著,他一下子便釋然了。

“小德子多謝曹公公指點,”小德子緩緩站起身來,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錢袋,微微用身子遮擋著塞進了曹公公的手中,諂笑道,“這是小德子孝敬曹公公的,今後還要多仰仗公公。”

曹公公不動聲色地掂了掂,滿意地點點頭:“你小子機靈,放心,有福氣的日子在後頭!”

為了不驚動太后,連太醫都是徐檸悄悄請來的,東宮外頭和尋常時候一樣只留了幾盞燈,看起來並無不同,楚芊芊走進內室方覺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屏退了其他人,楚芊芊就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情形。

屋裡安靜得有一些壓抑,黃太醫正在為昏睡中的傅禮連把脈,眉頭緊鎖,看起來情況不太樂觀。而徐檸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神情憂慮,連她來了都沒有發現,還是小李子最先發現她。

見小李子想要出聲,楚芊芊趕緊搖了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下最重要的是禮連的病情,這些無傷大雅的禮節在此時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