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染塵坐在馬車中重新走上那條他們來伽藍城的那條驛道的時候,暮色剛剛籠罩上了大地。

翠色千重,深山寂寂。只有馬車的馬蹄聲迴盪在古道上。

剛剛來這裡的時候,這裡似乎才剛剛入夏,南離羽額間感受到了吹過來的風,可如今暮色一下,竟然能從這入夜的風中感受到一絲涼意,看來夏天就要過去了。

沒想到他們竟然來了滇南這麼久。

馬車走的很慢,似乎不想顛簸坐在車裡的人。

“公子,我們已經出了伽藍城了。”駕著馬車的南離羽對著車裡的人說道。

一隻有些蒼白的手挽起了車簾,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翠山千重,他覺得是那麼的不真實。

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根本沒有命,再踏離這片土地。

葉星河帶著無情閣的弟子已經先行一步,離開了南疆。

但是他們的城主卻因為極度虛弱的身體,在伽藍城再住了小半月才離開。

離開的那日,天空一如既往的藍,似乎滇南很少會下雨,不像江南,經常會有淅淅瀝瀝的雨。

染塵站在竹樓的門口,望著外面那一片湖水,有些出神。

當初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金珠大叔囑咐過他們,因為這片星湖曾經失足溺死過一些孩童,或許是湖底沉著的屍骨,讓這片星湖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朝氣。

可是當他在離開澍時山的時候,清靈告訴他的一句話,卻讓他震驚不已。

那個白衣祭司在送他離開神月殿的時候,俯在他的耳邊,一陣龍膽花的清香圍繞著他們兩個:“我就送你到這裡了,我想他並不會想要看見我。替我轉告他,他母親的遺骸葬在芒山的星湖,若是他願意,可以自己去將遺骨取走。”

染塵有一些驚訝,眉頭不經微微皺起,關於溫寄柔和明月教的恩怨,他知道一些大概,但是他若不願細說,自己也從沒有認真去追問過:“你為何不自己與他說?”

清靈淡淡笑了起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應我而死。雖然他不願取我性命,但是應該也是不願再見到我了。這是我與他的約定,冥風已死,我會將他母親的屍骨還給他。城主,這句話,便勞煩你替我轉告。”

南疆天高雲淡,今日的天空碧藍如洗,風中有龍膽花的香氣肆意流淌。

清靈白色長袍上繡著的龍膽花似乎也在神月殿前的那一片花海中復甦了。

他的聲音淡淡迴盪在了風中。

“雲中城主,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只願你餘生平安。也希望明月教,能夠再一次走回當初的正道。”

“終究也是一個個可憐人啊。”染塵忽然感嘆道。

依舊是帶著黑色面紗的亦夏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染塵的身後,向他微微彎腰,行了一個禮:“屬下奉祭司大人之命,帶公子下山,來接公子的人,已經在山下等候。”

剛剛經歷了那樣一場大的變故,這個能夠在中原武林一臂高呼的雲中城主此時不過柔弱的像一個文弱書生,然而他卻依舊還是那樣溫潤的模樣,對著亦夏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有勞姑娘了。我身體尚未恢復,走的慢了些,還請姑娘要多擔待。”

經歷了一場生死惡鬥,卻依舊還是那樣溫煦的模樣,這樣的人和祭司大人居然是那樣的想象。亦夏知道,或許這也是他全力救他一命的緣故吧。

染塵跟隨著亦夏下山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了那個白色長髮的男子,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好像閃閃發光。

南離羽他們幾個一看見染塵便十分激動地跑向了他的身邊,而在幾人的包圍之中,他微微笑著,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溫寄柔。

他並沒有動,風吹過了他的長髮,他也只是微笑著,注視著他。

澍時山頂一戰,他們兩個人似乎成為了心靈相惜的摯友,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便能知曉一切。

“公子既已安全下山,亦夏便不再相送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