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要躍出天際的時候,染塵站在芒山的星湖前,看著前面滿眼濃郁的翠綠,竹林中,似乎有野獸跑過,傳出悉悉索索的響聲,可是來了這麼多天,他倒也沒有親眼見過有什麼動物從裡面跑出來。

滇南的氣候不同於中原,在中原三四月還是弱柳扶風的春分時節之時,此處便已經早早入夏,夏蟲的啼鳴聲,似乎都比別處要更早一些。

可是這片星湖,染塵有些皺了皺眉,來到此處那麼多天,他總覺得這片星湖十分的不尋常,讓人感到不是十分的舒適。翠綠的竹林總讓人感到生機盎然,可是這片湖水,卻讓人感到了死亡一般的寂靜和可怕。

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二個時辰,顧姑娘被明月教的人帶走之後便在毫無訊息,以明月教在滇南之力,他也根本無法貿然闖入明月教,更何況,那裡還有一個神秘莫測的教主冥風和大祭司清靈。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以雲中城在中原武林的勢力,他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毫無顧忌,可是在此處,就猶如一拳打到了棉花之上,根本感受不到回來的力道。

染塵感受到了有些無力,在答應從師父手上接過雲中城的時候起,他以為他能夠憑藉他手中的能力,保護身邊的人不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是這一路來到這裡,他卻讓一路與他同行的顧絳河受到不少的傷害,現在他根本有些分不清,難受是因為自己沒有想象中那般有能力,還是因為沒有保護好顧絳河而自責。

今日的日出,似乎比往日還要晚一些。染塵抬起頭,有些不解地向東方望去。

竹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卻忽然濃重了起來。

一襲血紅色的長袍劃過地上落下的竹葉,發出了摩擦的聲響,紅色衣襬上用金絲勾勒出嬌豔欲滴的龍膽花模樣,右手拇指上帶著一隻滿綠的翠綠扳指。他行走過的地方,竹葉竟然紛紛落下,仿若這個清晨,下了一場濃綠的雨。

聽到聲響的染塵收回瞭望向的天空的眼神,星湖的對面,一個血紅色的身影,落入了眼簾。

是他?染塵一驚。

那雙在祈福大會上,將他一眼便吸入無底深淵的眼睛。

“雲中城在中原武林呼風喚雨,連朝廷都要仰仗三分。本座倒是不知道雲中城主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連千里之外的滇南,都想要染指三分麼?”

距離相隔如此之遠,可是冥風的聲音卻像順著風傳來,緊緊貼著他的耳邊,與他擦肩而過。

染塵下意識的微微側了一下頭。

四周的天氣黯淡無光,根本沒有即將日出的光亮,身後的竹樓,一片黑暗,寂靜無聲。

冥風的輕笑聲從星湖另一頭傳來:“城主不用疑惑了,你在本座用幻術製造的結界裡,是沒有人能夠聽到我們的任何聲音的。”

話音落下,染塵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驚嚇的眼神。

好似看不見底的星湖,那個紅衣長袍的人,竟然一步一步,踏在了上面,向他而來。

他的腳下,似乎還能看見因為觸碰水面而產生的波紋,一圈一圈從腳底蔓延開來,向四周散去,直到消失不見。

剛剛走過星湖中央的冥風停了下來,看向了離他已經不算太遠的男子。相貌已經早已發生了改變,但是那雙如玉一般的眼睛,還和當初的一模一樣,冥風饒有意味的看向他,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又站了起來,你說,人的生命力,有多頑強呢。

“冥風教主。”湖邊的青衣男子一向和煦的雙目中,少見的透露出了一絲冰涼的顏色,望向了湖上站著的人。

“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竟然成為了雲中城的新城主,真是讓本座意外的很,”冥風用手轉動著手上的翠玉扳指,一頭長髮並未用任何束髮挽起,只是隨意的披在了肩上,“本座猶記得當初在風陵渡口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小孩,那個時候你大概有六歲,七歲?一個連路都走不了的廢物。”

一句話,終於讓染塵的記憶復甦了一起來,在祈福大會的時候,他就覺得那一雙眼睛,曾在哪裡見過。

是那個連月亮都沒有的夜晚,夜色濃的就像一塊黑布,將所有人的眼睛蒙上,看不到一絲光線。可是還是有個身影,落在了風陵渡口。

夜間的黃河不知為何翻滾的更加的厲害,夜風將渡口站著的人的衣衫吹得更加厲害。如此急速的風,那個身影卻是紋絲不動。

好像只有一個彈指的時間,另一個身影從遠處而來,在渡口停泊的船頂上幾個跳躍,不過轉瞬間便來到了眼前。

站在風陵渡口的人緩緩轉過了身,眼神一凜,看向了站在身側一艘船頂的人,來著一襲紅衣長袍,在黑夜渡口的疾風中,獵獵飛舞:“冥風。”

“沒想到你真是爽快人,如約而至,讓本座真是倍感榮幸。”那一雙如同此時黑夜中一般的雙眸中,露出了百轉千媚的神情。

“人我已經為你帶來了,就在那艘船裡,我們兩不相欠。希望你從此以後不必再為難我。”男子冷冷的說道,濃郁的夜色之下,男子的面色被掩去了大半,冥風甚至看不太清他真是的神情,不過他也並不在乎,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右手拇指上的玉石扳指翠綠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