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盆子還很新鮮,在水裡浸得涼絲絲的,吃起來酸酸甜甜,沈素很喜歡。

她坐在背篼裡,由王麻子揹著上山,一路輕鬆愉快,還有大把時間觀察山形地貌。果然是越朝山上,她能感受到的靈力就越充沛。而且這種草木蔥蘢,天不雨而霧氣能沾溼人衣的環境,也讓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彷彿又回到了三百多年前,她還是荒山上一叢小蘭芽的時候。

眼皮垂下,靈識舒展,同山間嵐霧相伴嬉戲。她現在沒有本體,靈識也不完全,多少帶著當初盆摧蘭折的傷痛。現在這傷痛正被一點點滋養、撫平,像露水在蘭葉上滾動,讓她由內而外無不熨貼。

正沉醉著,突然身子一晃,靈識被失重感拽回體內。

沈素睜開眼,原來是王麻子被人推了一把,連帶著揹她的背篼就撞在了山壁上。野草的露水抖落她一頭一臉。她揉了揉眼睛,認出了推人的正是牛蛋媽。

“好狗不擋道!”牛蛋媽明顯帶著怨恨,把王麻子推開後又啐了一口,轉身又恭恭敬敬做了個手勢,“馬神婆,你慢點兒哈。”

此處離山腳已有一段距離,山道變得狹窄崎嶇,還有一側沒有遮擋,踩空就會掉下深谷。所以王麻子也不同牛蛋媽爭執,示意梁溪同他一起緊貼山壁,將大半的山道讓了出來。

沈素從背篼裡探頭張望,就看見一個用花布蒙著頭臉的人從旁邊經過。因為離得近,她還能聞到這人身上的氣味,酸酸臭臭還混雜著香燭的煙火氣,總之不太好聞。

這人路過後,王麻子沒忍住哼了一聲,對牛蛋媽說:“傷筋動骨的事還不趕緊去醫院,又來找神婆作死。”

牛蛋媽還沒跳腳,花布矇頭的人卻笑起來:“你一個赤腳大夫看不好病,有什麼臉來同我叫板?得罪我就是得罪三宵娘娘,小心今天就有去無回。”

花布下那雙渾濁的眼睛閃了閃,眼神陰惻惻的,看得沈素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還感覺到,在聽見“三霄娘娘”這幾個字時,王麻子突然全身緊繃,像是努力剋制怒氣,或是其他什麼情緒。

“三霄娘娘……就是趙財神的妹妹麼?”待牛蛋媽她們下去得遠了,沈素才在背篼裡問。

梁溪怕她話多露陷,趕緊搶答道:“沒錯,就是我給你講過的故事。趙公明有三個妹妹,從前就在對面大峨山上修煉。等下我們還會路過一個池子,就是三霄娘娘的洗澡池。”

王麻子突然吐了口唾沫,大聲道:“都是封建迷信,信不得!”

沈素卻聽出他聲音裡的顫抖。

她不解地在背篼裡眨了眨眼睛:“封建迷信是什麼?”

三霄娘娘的故事在話本戲文裡都有很多,為什麼不能信?

她還知道,三霄娘娘同趙公明都是截教門下。而截教門人弟子多為飛禽走獸,花草器物修煉化形。她也是蘭花化形,所以聽封神戲文時對截教更為親近。

王麻子伸手朝背後一指:“剛才那個馬婆子,就是封建迷信!種了幾十年的地,突然就說自己得了三霄娘娘真傳,成了神婆。”

他憤憤不平地告訴兩個孩子,梁牛蛋的下巴脫臼一直不見好。牛蛋媽前幾天就來找馬神婆討過香灰水,還有神仙土。梁牛蛋被灌了一肚皮香灰水,又被神仙土調得泥漿塗抹了一脖子,情況倒是越來越糟,據說每天都在打滾嚷痛,然而越嚷越痛。

沈素哦了一聲,心道原來是個借神仙名頭招搖撞騙的村婦,那的確不能信。

倒是三霄娘娘的修行場所,不知道會不會靈力格外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