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睜開眼睛,眼前是那個燈光昏暗的巷道,不是那間亂糟糟的臥室。

他還沒有回到現實,那個位於大學城的小窩。他或許還在夢中,或許……迷失在了陰間。

“呼!”秦然深吸一口氣,緩解一下心情。

說實話,雖然才跟夢魘一場大戰,但身體實際上是沒有多累的,秦然主要是覺得心累。身體的損傷在那個夢境世界直接修復了,可是心理疲憊,他還得緩一緩。

為什麼?為什麼這事還沒有結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站在那裡,腦子裡亂七八糟想了好一會,他才收拾收拾心情,反身走去。

他剛才出現的地方就是他進入夢境的地方,也就是酆都城的某一個無人的小巷。現在出現在這裡,他便沒有了繼續往偏僻的地方去的意思,繼續往偏僻的地方走,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奇奇怪怪的事,他準備回身往鬧市區去了。

街上一路都掛有燈籠,雖然是白色的,獨自一個人走的時候有些瘮得慌,但好歹有燈籠,路面卻是看得見的。

而且秦然到底也不是什麼普通的常人,特別是一想到此處就是酆都,周圍所見到的人都是鬼的情況下,更是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秦然這麼想著,慢慢的沉默著往前走,走了一會,他抬眼一望,看見了城中的熱鬧景象。

他正要收回視線,眼角餘光卻忽然看見前邊路邊有一人,那人正舉著酒壺喝酒,搖搖晃晃往他這邊來。

這人身上穿的是明朝時期富家子弟所穿的錦服,其材質和款式只是看著就顯貴氣。他還束了髮髻,束髮的髮簪也不是普通價格。

只是,他的衣物本身雖然貴氣,但看著有些髒,又顯得破爛,像是洗了很多次,又已經穿了很久了。一副落魄了的富家子弟的形象。

考慮到這裡是陰間,眼前這人不出意料的話,是鬼,那麼由此推算,這人恐怕是在他死之後,其家族中落,沒有豐盛的香火供奉他了。

秦然看了兩眼,看出了這些資訊,卻沒有理會的意思,他不是一個喜歡隨意搭話的人。更何況,他更想要按心下所想的原計劃,直接去熱鬧的地方找找有用的東西。

只是,他不想與人搭話,別人卻想與他打打交道。

在他與那落魄醉漢身位相錯之時,那醉漢忽然開口問話道:“小友,飲酒否?”

秦然知道這是在與自己問話,他是真的不想理會,但一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往鬧市區去也沒什麼事做,無非是想尋一個回陽間的方法;二來他很想知道眼前這醉漢無緣無故叫住自己,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人無緣無故叫住自己,必定有其目的。

“叫我嗎?”他面上楞了一下,遲疑問道。

醉漢醉醺醺的眼瞥一眼秦然,見他這遲鈍的反應,眼內有半點喜色,他繼續說道:“若此處再無他人,便是叫你了。”

“哦!是。”秦然左右掃了掃,確實沒有見著人,點頭道,“是在叫我了。可是,兄弟,在下也不會飲酒,你叫了我,恐怕是要煞了興頭。”

眼前這人的真實年歲恐怕大秦然好幾百歲,但他面相就二三十歲,秦然便稱一聲兄弟。

“好男兒哪有不會飲酒的?”這醉漢大笑道,“莫要說那些不中用的話,來,飲勝!”

他不由分說,就把手中酒壺丟給了秦然。

秦然接過酒壺,抹開塞子,隔著距離聞了一口,酒味清香淡雅,倒是好酒一壺。

“兄弟你這酒怎麼來的?度數不太高的樣子。”秦然沒敢喝,笑著問一句先。

“別兄弟兄弟的叫,在下游矢,明朝蜀州人。一看我就比你大,也不佔你便宜,給個面子,叫聲矢哥就行了。”這名叫遊矢的醉漢說道,

“這酒原是我家裡的酒,我死那年,我媳婦兒埋於我墳塋旁的。家族自釀酒,當時技術不如現在,但勝在原料和年份,卻是比現在大多數酒都要好。這麼多年喝下來,眼下你手中半壺,就是最後的了。也算緣分,也算你小子有福氣。”

“是,是,矢哥。”秦然笑著應應一聲,也沒有介紹自己的意思,抱著酒壺想了想,才捱到唇邊小抿了一口。

酒確是好酒,入口輕柔,芳香四溢,飲下之後,酒香迴盪口腔之中,久久不散。

秦然飲了一丁點,正咂嘴回味。遊矢卻見了他這番小心作態,搖晃著走過來,從他手中一把搶下酒壺,罵一聲:“也是個不爽利的。”

遊矢拿著酒壺,單手抹開塞子,大飲一口,又合上塞子,倒提起來,搖晃著錯開秦然,繼續往前漫步走去。一副瀟灑的世間,放蕩不羈的高人形象。

只是秦然抹了抹嘴角,視線順著遊矢過去,他也不阻止,更沒有說什麼,眼底深處甚至還帶了一點笑。他在心下暗自數數:“一,二,三……”

當他數到七的時候,前面的遊矢像想起什麼似的,搖晃的身姿一定,酒醉似的拉長聲音說道:“迷路的生魂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