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日日思君不見君

佛家常說：前世有因。今世有果。棲蝶不知道前世是欠了祈玉寒什麼。還是祈玉寒欠了她什麼。今生非要受到如此的磨難。今生她要來還他一段情債。他在她人生的路口。一路或緩又或急的走下去。而她則經歷著情劫所帶來的甜蜜與痛苦。在趨於平淡的時候。她又要面臨他所帶來的生離死別。

時光易逝。過去發生的一切彷彿都在昨天。歷歷在目。雖然她知道回憶是無法打撈的。就算是打撈到的。也只是一些殘缺不全的記憶而已。並不能彌補內心的幾多渴望。雖然老是有人說著人生如戲。該落幕的時候便落幕。曲終人散。也是散場時分。可是當真正投入到一段真實的感情中時。誰又能夠淡然處之。

棲蝶站在梅樹下。她記得那年她在樹下撫琴。而他在銀杏樹葉翻飛之時。拍著手掌出現。棲蝶想。是不是他們之間只是有緣並沒有份呢。因為他們的感情註定只維繫這麼短暫的時間。便已經消失貽盡。就像那年。他毫無徵兆的出現。又笑意盈盈的退場。一旦緣盡。就刻不容緩的結束了一切。

我們蒼茫的人世間。有多少繁華故事匆匆散落。流年在我們指尖流逝。而面對許多無從解釋的緣分。就只能是當做一場摺子戲。在鑼鼓聲中華麗登場。又在帷幕落下之時寡淡退場。

棲蝶看著那庭院中早就枯萎的花朵。花謝花又開。她這一生。究竟可以目睹到多少次的花開。又有多少次的花落。經歷幾次相遇。又要經歷幾番別離。有時候。她很羨慕那些一輩子都過得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人。可是她在短短的一載之中。就經歷了人生的滄桑起伏。以前從來沒有過期盼。突然之間她有了期盼。那是對一個人的期盼。可是又被那人親手將這期盼斬斷……

她還記得初次遇見那個人的時候。她並沒有放在心上。而且對他的話不屑一顧。她遇上了他。她並不知道是緣還是劫。當後來彼此愛過。傷過。擁有過。失去過。她才明白到底是什麼。可是當她明白之時。那人已經不在了身邊。

她很想掩面哭泣。以前的她。從來不是個軟弱無助的女子。她可以無情。她可以冷漠。她可以不把一切放在心上。可是現在的她。開始渴望一切的時候。只剩下的一人。夜裡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的皓月。坐的累了她才躺回床上去休息。

那一戰以後。祈國大勝。竺蘭敗了。竺蘭王也從這個世間消失。棲蝶的孃親得救。她們一家團圓。可是棲蝶眼中卻有了永遠抹不平的悲傷。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個人成了她們絕口不提的話題。而祈國皇上也只是對外宣稱。祈玉寒攜著王妃淡隱朝堂。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棲蝶將焚情宮將徹底的交給了葉疏。交代好了一切。她來到了祈玉寒為她建造的屋子裡。那裡真的如他所言。庭院之中。不知道他從哪裡移來的梅樹。倒也沒有出現水土不服。梅樹長的很好。庭院之中還有各式各樣的花朵。由於是嚴冬臘月。大多花已經謝了。只餘下一院的梅樹散發著餘香。

也有三月了。棲蝶的肚子開始微微隆起。她披著一身雪白的狐裘。折了一支紅梅。放在鼻下嗅了嗅。梅花依舊清香。只是她的心境也不如從前。日日。她都在門口向著遠方張望。寒。我回來了。回到了你為我們建造的家。可是你呢。怎麼還不回來。是迷路了麼。

祈玉寒和奕少卿的屍身一直沒有下落。讓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希望。他們相信祈玉寒只是遇上了什麼事情。一時不能回來罷了。才開始。棲蝶親自下到了河邊。在河裡搜尋著。可是很快就被人給制止了。她現在有孕在身。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隨心所欲。棲蝶聽了大家的話。在竺蘭王城中找到了曾經被奕少卿沒收的東西。

帶著那幾樣東西。她回了祈國。再後來。她同紅槿一起搬到了這處安靜的地方。但是由於棲蝶現在的情況。大多時候。她的門庭是熱鬧非凡的。大家都害怕她再做傻事。又或者一個人落寞。於是經常過來串門。棲蝶倒也安然無恙的過了幾月。只是在一個人獨處之時。她的眼睛還是會流露出淡淡的落寞。

“姐。你怎麼又到外面去了。這外面風寒露重的。你就算不怕冷。但是孩子也受不得涼啊。我剛剛給你燉了調養身子的藥。你趁熱趕緊喝吧……”紅槿從屋子裡走出來。棲蝶不再是宮主。她也不再是焚情宮弟子。她認了棲蝶做姐姐。一直在棲蝶身邊服侍著。

棲蝶剛剛受孕那會。被奕少卿強行灌下了喪失內力的藥。雖然那藥對身體無害。只是讓人沒有內力罷了。但是大家都害怕對孩子有害。整日都弄些調養身體的湯湯藥藥的給棲蝶。在大家這麼關心她的情況下。她漸漸打消了輕生的念頭。再說她已經有了他的孩子。這個孩子彷彿就是代替他來陪伴自己的。

漸漸的。棲蝶習慣了有了一個小生命的來到。紅槿走了過來。摸了摸她的雙手。遞給了她一個暖爐。讓她抱在懷中。“姐。你看你的手又是冰冷的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下雪了。走。我們進去。”紅槿唸叨著。一邊扶著她進了門。

棲蝶懷抱著小暖爐。屋子裡漂浮著淡淡的檀香味。她端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簌簌落下的飛雪。似乎記憶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她還記得那時因為練焚情功而忘記了祈玉寒。那個飄雪的夜晚。正是除夕之夜。她隨著他一同去宮裡參加晚宴。他站在馬車下伸手等她下馬。她低頭看見他的身影。在雪中站了好一會。身落滿了雪花。

他就那麼輕輕的伸出手來。待到她將手放在他的大手之中時。溫潤的聲音傳來：“我的小蝴蝶。”棲蝶看著看著。不由得看痴了。似乎那人正站在雪天一色的地方。微笑著朝她伸出手來。本欲作畫的棲蝶。手執素筆。還沒有動上一筆。回憶似兇猛的潮水在心田氾濫。一發不可收拾。而她早已經淚眼朦朧。

我想。只有失去過的人才會懂得。人生的意外是多麼不可預測。比如現在齊玉寒的下落不明。棲蝶寧願想著他只是在忘記了回家了的路。他一定還在某個地方徘徊。徘徊……有人說。人生是因為有了殘缺而美好。海棠無香卻開得更加妖嬈。可是我想。一個故事是否要有一個好的結局才是圓滿。

有時候。棲蝶甚至會懊悔。她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的疏忽。被奕少卿所抓。如若沒有被抓。那麼一切還是好好的吧。可是即使時光倒流。她依舊還是會犯那樣的錯誤吧。以身為父親擋槍。繼而體力不支被人擄走。一切都是有所聯絡的。哪個環節都不能出錯。

她覺得她的人生很是悲哀。她乾乾淨淨的來到人世間。嚐盡了愛恨情仇。最後還是以悲劇收場。就連這個孩子都是意料之外的。原先最是從容的人。遇上了這樣的事情也變得不再從容。

“姐。不想畫就不要畫好了。來。喝下這碗藥。”紅槿端著一碗湯藥過來。順手拉過了窗戶。阻擋了棲蝶看著外面的視線。她看那泛黃的宣紙上。只有一個小小的墨點。其他什麼都沒有。她輕輕擁著棲蝶。發現她的身子好涼好涼。那彷彿是從骨子裡透出的涼意。

棲蝶機械的喝下了紅槿端來的湯藥。趁著紅槿收拾之時。起身回到了臥榻之上。近來她的反應很是強烈。不止嘔吐。而是比起以往更加嗜睡。幾乎一天很多時間都在睡覺。紅槿將屋子裡的炭火燒的更旺了些。走到了棲蝶旁邊。替她掩好了被角。看著她即使是在睡夢中也輕顰著眉頭。紅槿輕聲的嘆了口氣。

棲蝶醒了之時。有時便執筆作畫。可是每次到最後。她也不知道畫了什麼出來。有時她會撫琴。直到最後手指都彈得鮮血淋漓時。她才醒悟了過來。從此紅槿不再讓她撫琴。因為撫琴之時。她總是會走神。有時她也會坐在梅樹下。眼神飄渺的看著遠方。不發一言。就這樣靜坐著。就可以坐上一下午。

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好在。雨歇等人隔三差五的就來看看她。想著法子的逗她開心。大多時候。棲蝶只是勉強的笑笑。可是誰都看得出。那只是她強顏歡笑而已。誰都不知道。原來祈玉寒的離開對於她來說。打擊如此大。好端端的一個人。愣是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最多的時候。棲蝶會拿著一本佛經。仔細的研讀。她只能從佛經中找到慰藉。所以她愛上了抄寫經文。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傳聞。抄寫經文會積德。因此棲蝶閒暇時分。總會手執素筆抄寫經文。儘管抄到最後。總是會被紅槿勸住。讓她休息一會兒。可是她真的希望佛祖能夠聽到她的祈求。讓祈玉寒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