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淮劍氣長 第十六章 落人間(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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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夜半,小心火燭。
人間此刻若是從高處俯瞰,幾乎全無燈火,獨留一輪月色皎潔,就是不知斷了弦的才子是否能寫出明月樓高休獨椅的佳句。
可不巧,此刻某個道人眼裡,天下僅有三輪月。
身處洞天,遠隔雲端,俯瞰人間,江山遼闊。算你十四州也不過如此。
對於他來說,腳下那片雲海便是香火來源,絲絲縷縷從人間而來,聚攏如靈芝,吐納便四散。他只一身青衣道袍,甚至沒有普通道教的八卦圖案,靜靜站立,一尾華陽巾挽住長髮,巾帔傍身,看似樸素,卻內繡煙雲彩霞圖案,儘管只留背影給身後正喝著酒的徒弟,可依舊沒有云氣敢上掠此洞天。
此處早在二十年前自成山河,仙人洞天半輪月,同樣和人間一樣灑落光輝。
今夜正襯著道人,清冷而幽遠,無愧於二十二年前明帝親下封號“羽客”,可惜當年沒接過那一席紫袍。
帝王與我如浮雲。
抱明月而長終,終究只是讀書人的痴念,若真望盡高樓,也逃不掉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有人大笑,小事。
道人不曾轉身,自然不得見其容貌。大笑的自然是徒弟,這徒弟面容倒是非常俊郎,刀削臉龐,正拎著酒罈搖晃,一雙丹鳳眼中卻是不多見的淺寒色眼眸,不同於師父,徒弟一身大黃道袍,更不曾插簪,仰臥高翹起二郎腿,得瑟中頗有幾分風流少年姿態。
彷彿酒有些上頭,青年根本不顧及自己師傅在旁,邊大笑邊搖搖頭,眯眼抱著酒罈,似乎在抱怨酒水不行。
沒由來,道人並不轉頭,而是不急不緩開口:“婿兒,你覺得江山如何?”
青年聽完先笑翻個白眼,突然用力猛然一摔酒罈,緩緩挺直腰桿大聲說:“草木皆頹!”
眉目間是千秋萬載帝王盛世氣。
少年意氣,不過如此。
酒罈破碎的聲音十分真切,同樣大笑的還有拍掌的道人,微微點頭道:“二十二年了,那你呢?”
人不輕狂枉少年。
姜婿起身,拍拍衣服下襬,走到師父跟前,與其並肩,而後突然轉頭貼著師傅耳朵說:“風華正茂。”
言由心生,道家修的就是一個赤子之心。
此洞天養竹,恰逢大風雲湧,竹林沙沙聲而起。有時候養竹,聽的就是一個殺伐與安祥。
道人忍不住笑,全然沒了細看人間的仙風道骨,同樣轉頭盯著徒弟眼眸說:“看來還是個真無敵的一世君主啊。”
相比於扶龍之臣,可能道人更做那屠龍之臣。
確實是為極好看的道人,面如冠玉仍是少年,畢竟修道養顏,斜眉入鬢,黑眸極具靈性,完全符合世人對道人們出塵的描述。可世人提起他,更多講述的是,他有一柄劍和一顆無解的心。
畢竟敢傳道於大太子,修道還不忘雲海泛舟的道門掌教天下只有一個。
至少範羽的筆下,有他曾說過的話:“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
誰知姜婿抹了抹嘴角,而後自然的把手搭在師傅肩上道:“師傅,下次別再給自己起個什麼神虛的道號了,我小時候和師兄師弟們都直接稱呼你腎虛的,儘管也八九不離十。可總不能日後與佛門論道時,一口一個腎虛落了咱道門威風。”
嬉皮嘴臉才能捅出閻王刀。
繼續笑著說:“等我走了,再過些日子,便可以把咱洞天名改成池中物,多好聽。”
誰人可是池中物?
太子說話,也可能是天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