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點頭,原來如此。她身上麻勁兒沒退,嘴巴還沒利索,自然沒再張嘴問話,程君樓話本來也不多,夜色裡,沈芳能聽到師父心口淡淡的心跳聲,師父身上常年有淡淡的草藥的味道。

月色靜謐,山風清涼,一縷藥香,心中安詳。

沈芳睏意襲來,還沒到房間,就在師父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輕微的鼾聲響起,程君樓的腳步一頓,忍不住搖頭失笑。這徒兒真的是適應力極好,他怕山風吹得她著涼,腳步加快,很快來到沈芳的房間,他用腳踢開了房門,把沈芳放在床上,把被子給她蓋好,沒忍住捏了她鼻子一下。

他寵溺地看著沈芳。程君樓尚未婚配,更別提生子,他的身體本身就不好,這些尋常百姓的結婚生子之事,對於他來說,都是妄想。.

可當他看著每晚徒兒給打的洗腳水,饒是多年以來心裡早已麻木,還是會有一絲的感動。

他當然不會讓徒兒給他洗腳,沈芳堅持他也沒讓,只是沈芳每晚回來總是會給他打好,送到他房門之外,等他洗好了,她又端出去倒水。

每日早起,每晚安置之前,也漸漸習慣了徒兒的問候,「師父,早啊……師父,時辰不早了,早日安歇……」

因為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今晚沈芳臨近深夜都沒出現,程君樓心裡不放心,才會特意去忘書樓看了一眼。

程君樓把沈芳的被子四下掖好,把她的書袋放到了桌子上,這才慢慢的退出她的房間闔上門。

夜色正好,山間清風吹嚎,他舉頭望月,夜風輕踩著雲朵,月亮在獨自快樂。

沈芳醒來的時候,身上的麻勁兒已經退了,她一如往日的早起做早飯,練武,溫書。然後端起早飯到師父房間,幾個人用完早餐又聚集到忘書樓。

隨著日子的累加,沈芳心中越來越充實,學的內容越多,學習之心越是謙卑,方知學海無涯的道理。

秦洛也是一樣,一開始能憑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混日子,可隨著歲月拉長,學的東西越來越多,他不得不溫故知新,先前他憑藉著聰慧在學業上穩贏沈芳一頭,看著沈芳狼狽的樣子,心裡得意非常。

奈何沈芳就如同燒不盡的野草,越挫越勇,居然憑藉著死記硬背,笨鳥先飛,學得非常紮實。

識圖也從一開始學了個笑話,到現在八九不離十的程度。

秦洛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兩個人雖然並不親密,也不如之前的爭鋒相對。

這一日,程君樓忽然起了興致,要帶他們二人出谷,兩個孩子面上平靜,實則強按下欣喜。

神醫谷再是風景秀麗,日日看,夜夜看,月月看,也早就看夠了,外面的大千世界,才是孩童嚮往的地方。

一行人出門,先是前往京中的一個大戶人家,忠勤伯府,給他家的老太君請了個平安脈。

京城的這些勳貴之家,亭臺樓閣,雕樑畫棟的,院落及其華麗。有的還有小橋流水,假山奇石,沈芳第一次看,有些看得目不轉睛。

心想,怪不得世人嚮往著權勢,紙醉金迷。

能穿金戴金,享受宮闕,誰又能安住茅屋,吃糠咽菜呢。

與沈芳的好奇不同,喬裝打扮的秦洛則是目不斜視,仔細看甚至能看到他眼裡的嫌棄,彷彿在說不過如此。

沈芳是刻意壓制著新奇,別像鄉下佬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給師父丟臉。秦洛則是壓根沒瞧得上,什麼破院子。

同他倆相比,程君樓自然是雲淡風輕,同生命相比,金銀珠寶,亭臺樓閣不過身外之物而已。

領路的僕人看著這師徒三人,心裡納罕,面上卻沒表現出來。

忠勤

伯府的老太君今年年過七十了,正是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紀。坊間傳聞,年輕時候的忠勤伯很是不成體統,是京城有了名的大紈絝,沾花惹草,尋花問柳的,但凡有個好顏色,不顧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屋裡拉……

偏偏老太君忍功了得,早早生了兒子奠定了地位,一片心思都用在教導兒女身上,兩子兩女都教養的非常好,頗為長臉。

她也頗有手腕,後宅那些小妾,那麼多的庶子們根本就沒翻出來花兒,最後等忠勤伯兩腿一蹬,嗝屁之後,小妾庶子們都被她分家分出去了。

整個忠勤伯府還是她說了算,到了她兒子襲爵的時候,忠勤伯府居然聖眷正濃。

一輩子大風大浪過來了,老了老了,人也祥和了。

沈芳一進門見到的,就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君。

老太君有消渴症,多飲、多尿、多食及消瘦的特徵,沈芳不留痕跡地打量下,收回來目光。

程君樓給老太君行禮問好,老太君忙請他入座,侍女給老太君放下手枕,程君樓切脈。

老太君臉上笑***地十分慈祥,眼神卻四處亂跑,似乎是有些心虛。

程君樓手只放下就洞察一切,他收手搖頭,卻是對著大丫鬟說的:「老太君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了,她不聽勸,你們也得哄著點,消渴症本來就忌諱甜食,她又不忌著口些,病情加重可不是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