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研究了一晚上的運糧圖,最後圈定了自己認為最可能的位置,帶著人正要出門,卻遇到了跟隨過來的太子。

“這裡萬事有我,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無妨,我在屋子等著也是乾著急,不如與你同去。”太子李澤執意要去,曹明看他堅持,只得點頭,一行人騎馬趕到標註的地點。

“舅舅認為銀子會藏在這裡?”太子問道:“舅父是怎麼猜出來的呢?”

曹明老神在在:“很簡單,如果我要劫了這筆銀子,如何劫,怎麼劫,劫完之後如何運走,如何藏匿。當然,對方沒有你舅舅我聰明,再把對方想得再稍微蠢一點猜……”

太子點頭,舅父這話說的毫無瑕疵。

“五十萬兩白銀,就算是佯裝被劫,也不是一個小山洞,一個小地窖就能藏下的,越是大手筆,破綻就越多。”

“舅父已經心中有數了?”

“差不多吧。”曹國舅並沒有細說很多。

太子不解地問道:“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讓傳訊息回京?”

“你以為我不想?可是我不能,這麼大的案子,牽連甚廣,有多少無辜的人將要捲入其中,沿途押運的官員自巡撫以下都要受到牽連。

這些人有資質平平的,也有兢兢業業的,其中有很多我們的人,這麼多年來,籠絡他們廢了我多少的手段,栽培他們廢了我多少心血,推他們到合適的位置上,又廢了我多少的心思,為這個案子全折了進去,全罷免了,我之前的付出的心血都打水漂了,我白玩兒啊?

然後是押運的龍門鏢局,他們經營多年,在京城之中享有盛名,鏢局的總鏢頭我也有耳聞,為人正直木訥,他們沒做錯什麼,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經營這祖業,可丟了賑災銀,上報了朝廷之後呢,滿門上上下下都要被處決,他們再被株連九族又是多少人將要無辜枉死。

再然後就是受害的災民,這些銀兩不下去,數十萬災民將要餓死凍死,雖然他們的死,或許為朝廷減輕了負擔,可午夜縈迴,我不想睡夢中聽到孩童的啼哭,老人的哀鳴……

再再然後就是你,是我帶著你出來賑災,太子勞心勞力日夜操勞,把賑災銀兩操勞丟了,讓天下人怎麼看你?即使將來有一天你登上大寶,這也將是你一輩子洗不掉的汙名,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揹負無能的罵名,成為天下人的笑話!”

為了幾個溜鬚拍馬之人,一時腦袋進水,想來的喪心病狂的主意,使得這麼多人陪葬,不可以!他曹明還是個喘氣的。

“人活一生,無非是貪嗔痴念,有了權力就忍不住想要更多,尤其是像我這樣,到了一定位置,無論什麼事,首先考慮的都是我能得到什麼利益,這點利益又值不值得我出手,如果想要出手,我應該怎麼下手。謀求算計的時候不少,雖然我算不得什麼好人,可這麼多的官員,人命,涉及到幾十萬人的命啊,哪怕沒有利益,我也不能眼看著無辜慘案發生……”

他看了一眼太子李澤,雖說江山是他李家的,可後位上坐著的是他曹家的人,這江山有李家的一份,也有曹家的一份,雖說世運百年一大變,三十年一小變,治極必亂,盛極必衰、復治復盛往復迴圈……這些一半是天意,一半是人為,天災他阻擋不了,人事他可以,人定勝天!

他還沒嚥氣,不能容忍幾個阿諛奉承的人來糟蹋這大好的江山。拿百姓的人民當兒戲!

“啟稟國舅,有眉目了……”屬下來報:“只是我們需要打撈,打撈要費一些功夫……”

曹明欣慰的點頭:“無妨,我就在這裡等你們。找幾個水性好的人先下去,做得好回去統統有賞!”

“屬下遵命!”

太子長舒了一口氣,賑災銀子找到了,他心口的大石才落了地。

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曹明悠悠說道:“先別高興的太早,撈出來才知道有多少……”

也不知道戶部的那些個人到底箱子裡放了多少銀子,現在高興為時尚早。這麼大費周章的,錢肯定是沒給夠,給夠了就不會這麼大費周章了。

雖然箱子很沉,可由於是在水中,撈上來卻並沒有費太多的力氣。

打撈出來幾個之後,曹國舅帶著太子前來,命令人開啟,上面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錠。

太子心裡又鬆了一口氣,卻聽曹明命令道:“倒出來!”

一箱子傾倒出來,果然,上面摞著的是一半的銀兩,下面的墊底的卻是沉重的石頭。

太子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憤怒的額頭上佈滿的青筋,手哆嗦了半天,沒說出來一句話,曹明怕他又吐血,忙拍拍他,示意他放寬心:“無妨,我猜到了。一切有我呢。”

曹明吩咐手下:“石頭就直接扔河裡吧,帶著也是怪累的,就別費那個力氣去運災區了。”

一部分手下應是,把石頭就地沉到了河裡。

“倒是比我料想的要好一些……”曹明為了寬太子的心:“一箱如果有一半的銀子,五十萬兩起碼還能有二十五萬兩的銀子用於災民……”

太子李澤耷拉著肩膀,神情沮喪,他不知道他這麼辛苦了半天,為何等他的是這樣的結果。

“災民要感謝你……”曹明看著太子的迷茫的雙眼,肯定地說道:“外敵入侵,銀兩用於軍用無可厚非,如果不是你親自來賑災,賑災款丟了,上上下下要死很多人,而朝廷會不會補發賑災銀,尚不好說。災區的人等不到銀兩餓死的,將有無數人,你是一個好太子,你承擔了一切,將有無數人免於一死。”

太子這才恢復了神采:“孤,知道了。”

“江山不是那麼好坐的,皇帝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你身上的擔子和責任有多重,只有你知道。”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無論你付出了多少,如果你不能成功登頂,做得再多,留在史書的不過是一筆帶過的失敗者,後人也不會記得某某某前太子,某某某廢太子,不會記得某廢太子為了百姓奔走了多遠,勞累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