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州篇 第十一章 瘋狂的寧帝(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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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侍郎王淮最近正春風得意,他那揚州瘦馬出身的小妾害喜了!老來得子啊!人一得意便飄飄然,屬下回稟冷宮貴妃薨了的時候,他腦子也沒細想,便懶散道:“既是入了冷宮了,跟宮女也沒什麼區別,裹個席子亂葬崗葬了吧……”
他是二皇子成王的人,無論是太子還是六皇子他都懶得巴結。太子他都敢參,何況是別人。
不得不說,無論哪個朝代,都有那麼一個半個讀書把腦子讀壞的人,他能走到今天跟他老丈人的提點和提拔分不開,老丈人前年走了,壓在頭上的時時盯著他的大山沒了,一朝翻身,他就不是他了,寵妾滅妻的事情最近也沒少幹。
他並不知道曹國舅和曹皇后前朝後宮耳目通天,他前腳參了太子,後腳皇后也就沒有狗拿耗子的好心提點他。
以至於他被寧帝宣進宮跪在大殿一等就是兩個時辰,他楞是沒想到錯在何處。
寧帝在屋內看著奏摺,偷過屏風看著外面跪著的人,心裡忍不住也對自己選拔官員的眼光有所懷疑,刻薄寡恩的人居然屁股下坐的是禮部侍郎的位置,就這兒?他心裡一股邪火壓抑不住的想要發洩出來,被他強壓著。
來福看了眼外面跪著的人,心裡也在想,雖說宮裡捧高踩低是常事,但能做到這般不長眼色,不通情理之人,也實屬是他生平罕見,宮裡玲瓏剔透的人太多了,不經意間就把他看人的門檻給拔高了。這麼蠢的人是如何能活到今天,也是稀奇!
他低頭斂目,這時一個小太監端著瓷白的骨灰盒從側門進殿,他立刻過去給人開門,來人低頭跟寧帝彙報著。
來福心想,這畢竟也是主子曾經的心尖寵,本來她的死就夠傷他心了,他又怎麼能看著她淪落到亂葬崗?這不是往他臉上抽耳光嗎?
貴妃雖說是冷宮的妃子,可她得寵多年,腦袋稍微轉一轉也不至於一張草蓆裹吧了入殮啊,真敢想。
來人彙報說給貴妃穿了宮裝,梳洗打扮好,找的上等金絲楠棺木火化的,寧帝眼淚止不住的下落,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想伸手撫摸下骨灰盒,手伸了出去卻最終還是無力的落下了。
“找個背向京城,風水好的山上,埋了吧。”他揮手示意人下去,心裡卻在想,自己耽誤了她一輩子,想來九泉之下她必是不肯原諒他的,他也沒臉面去見她,還不如讓她獨自逍遙快活,想必將來的江山太平盛世她也不願親眼所見,便不見吧……
他心口疼,心中大怒,面色卻不顯,臉上的淚水他沒擦,緩步走了出來,王淮給他扣頭行禮,看著腳下的人,他怒極反笑:“王卿啊……”
王淮一抬頭,卻看到淚流滿面的皇帝,他並沒有把貴妃去世和自己的過錯聯絡起來,心下茫然,嘴上卻說著場面話安慰皇帝:“陛下節哀啊,身體重要啊……”
寧帝低頭看了面色紅潤的王淮,反問道:“你說得容易,你又沒死心上人!”他唇間冷笑:“來人,將禮部侍郎的小妾全部處死,朕的貴妃正缺侍候的人,讓她們下去侍奉她吧!”
王淮想到剛剛懷孕的小妾,臉上大驚失色:“……陛下!”
“怎麼?讓你的小妾伺候朕的貴妃你不願意?”
“微臣不敢,微臣謝主隆恩……”王淮臉上灰白,如喪考妣,頭上冷汗蹭蹭的往外冒。
“哦,對了。”寧帝李常又想到什麼:“貴妃都被打入冷宮了,入殮都是草蓆入殮,貴妃尚且如此寒酸,你的那些小妾們也就不必著衣入殮了,退下吧!”
居然是讓人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走!
王淮癱倒在地,被兩個侍衛拖著拉了下去,寧帝看著像一攤爛泥的王淮,心裡忍不住暢快了不少。
“朕為君多年,性子似乎是太過寬和,讓人總忍不住想騎到朕的脖子上屙屎,呵,從今以後,沒門!”寧帝恨恨地說著,平復了情緒,沉默一會又說:“擺駕永福宮!”
永福宮內,六皇子李洛呆呆的坐在書桌前,自從貴妃去世他就再沒有看書,他心裡有點茫然,他不知道母妃是不是因為他而活不久,他讀書背詩過目不忘,父皇和母妃總是誇讚他,時間長了他就更愛看。
有一次讀到治大國如烹小鮮,他便忍不住問母妃為什麼他不用學習治國之道,父皇讓他學習為臣之道,為什麼不是為君之道,為什麼他不能是儲君?母妃呆愣了許久,最後摸著他的頭跟他說,想學就去學……
他很高興,誰知沒過多久母妃就被打入了冷宮……
他隱約覺得是自己錯了,他不該問母妃為難的問題的。
他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門口通傳:“——皇上駕到!”
他的父皇大步走了進來,他呆呆的站起身來給父皇行禮。
寧帝沒有像往常一樣把他拉起來,而且看著他跪在那,過了一會兒,輕聲道:“起來吧。”
許是覺察到皇帝心情不善,他沒有像以往一樣撒嬌的衝到父皇面前,在他的懷裡拱著撒嬌。
君臣父子相對沉默,寧帝先開了口:“知道為什麼,朕雖然是你的父皇,你卻每次見我要先行禮下跪嗎?”
“回稟父皇,兒臣知道。”李洛回答:“孔子說過,君有君道,臣有臣道;父有父道,子有子道。各守其道,天下治也。”
寧帝臉色緩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老來子,這個兒子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愛:“國君做國君該做的事情,臣下作臣下該做的事情,父親做父親該做的事情,兒子做兒子該做的事情……”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先是君,而後才是他的父。
作為父親,他可以偏愛小兒子,家產可以留給小兒子。可作為皇帝,國不能動盪。
“你無需拘束,正常做你該做的事情,朕今日無事,在你這歇息會。”
如若是往常,李洛定會欣喜地一蹦老高,上前抱著父皇的脖頸狂親,父皇哪裡都好就是太忙了,沒有陪他的時間。可當父皇忽然真的能陪他的時候,他反而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欣喜。
他並不知道這樣的恩典,將是他童年記憶裡為數不多的溫情。
他哦了一聲,起身回到桌子前做好。他拿起書本,父皇在,不能看話本。他選了老師佈置的課業翻看,他不知不覺的進入了狀態,渾然忘記了屋子裡還有父皇,寧帝也沒有打擾他,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