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稍笈,一行馬車快速的馳騁著,直奔蓉城,謝瑾瑜和魏嬰直到下了山才喜笑顏開,熊孩子之所以稱為熊孩子,蓋因膽子大。

候夫人沒讓護衛給兩個孩子開小灶,謝瑾瑜對他媽的回報就是留書出走,他的性子本來就不是安安靜靜的性子,屋子裡圈養幾天實在是待不住了,又吃的不順心。索性先去蓉城買馬鞍去!

也不知道他們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偷偷出發的時候天正在下小雨,下了山雨就漸漸停了,他們縱馬狂奔跑了很遠,正好到一個小鎮,離蓉城只有十多里地的時候,忽然馬揚起前蹄長嘶,任憑馬伕如何甩鞭,就是在原地徘徊不再往前。

眾人正在詫異,隱約聽到轟隆一聲響,此處是一個三岔路口,地勢很高,前面是個小岔口又聽轟隆一聲,居然是山體滑坡了。

“不好,發洪水了!”

混濁的山洪衝了下來,幾個人眼睜睜的看著前面的房屋和鄉村被洪水席捲,人畜掙扎著但是也不管用,就像被捲走的螻蟻一樣瞬間被衝出好遠,不多會兒就淹沒在黃浪裡消失不見。

謝瑾瑜和魏嬰從來沒看到這種場景,俱是目瞪口呆,都被嚇傻了。

這幾匹馬日行千里,都是謝恆特意給兒子選的良駒,要不是這幾匹馬機靈,幾個人前行到前面谷口,就都凶多吉少了。此刻眾人雖然僥倖活了下來,心裡卻也是止不住的後怕。

前路既然被阻,幾人只好原路掉頭,這回不敢往窪地去,儘量挑地勢高的地方跑,天色漸黑,今晚肯定跑不回青城山,所以在哪落腳就是個問題。

雨還在下,往回走也得打起十二分小心,來的時候信心滿滿壓根就沒注意附近的棲身點,這麼頂著雨漫無目的的跑,整得就有些被動,還是之前提馬鞍的始作俑者,這次負責領路的名喚楊三的侍衛說道:“前面不遠,有個楊村兒,俺六叔住那裡,俺小時候去那玩過,那個村兒地勢高,咱們可以去那撈腳。”

於是大家有了目的地,楊三駕車往楊村趕去,跑了能有半個時辰,終於到達。可下了車眾人就傻了眼,心涼了半截。

放眼望去村子裡別說人了,連狗都沒有一隻。村口前的幾排老樹,樹皮都被扒乾淨了,眼下只剩杆子光禿禿的杵在那。道旁寸草皆無,田裡也都是渾水,地勢稍高的土坑裡,能看到密密麻麻龜裂的裂縫,顯然先前不知道旱了多久了,幾天的大雨都沒能把縫隙填平。

通常傍晚這個時候正是炊煙裊裊,夜燈亮起的時刻。務農了一天的人回到溫暖的家中,家中親人埋頭燒飯,歡聲笑語的場景……這裡都沒有。

此刻的楊村,一片寂靜,沒了孩童的玩耍,沒了雞鴨鵝畜叫嚷,沒了橙色的燭光,沒了人間的煙火,無聲的楊村在山野裡默默佇立著。

謝瑾瑜和魏嬰畢竟歲數小,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只覺得在馬車顛了一天太乏了,想要下車休息,洗個熱水澡睡個好覺,掀開簾子跳下了車,沒等邁步進村,就被隨行的侍衛長吳平攔住了。

雨還在下著,領路的大漢楊三卻哭得像個孩子。兩個孩子被他哭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覷,走南闖北的吳平太知道災年幾個月的大旱意味著什麼了。

所謂楊村,此刻怕是個空村了。此刻進村,他們是既害怕看不到人,更害怕看到人。

亂世的災民,隨意得打殺了,心裡不忍,可護送的兩個小主子身份金貴,萬萬不能有所閃失。吳平一時也不知該不該進村。只好等楊三哭得平復好情緒再從長計議。

楊三五大三粗,平時話也不多,此時難過了哭起來沒完沒了。猛男落淚有時候更是讓人心酸,似乎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雨都漸漸停了。

人和人的悲歡雖說並不相通,謝瑾瑜和魏嬰也不明白他為何哭得悲傷,只是良好的教養讓他倆不忍打斷,持續的保持著沉默以及尊重。

打破哭聲的,是一陣陣此起波伏的呼嚕聲。

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之前雨點大的時候,聽不出來,現在淫雨霏霏,再加上眾人刻意想逃避哭聲,這個呼嚕聲就格外的明顯。

這聲音的方向……隱約是從馬車裡傳出來的。

謝瑾瑜和魏嬰齊齊的把目光轉向吳平,吳平抬手示意他倆稍安勿躁,楊三都驚得瞪大雙眼止住了哭,下意識的站到兩個主子前戒備著馬車裡。

吳平放輕腳步,一手放在刀把上,慢慢走向馬車,待會要進馬車,怕抽刀不便,他緩慢的把刀拔出來,沒發出聲音。眾人也都屏住呼吸,呆呆得看著他的動作,魏嬰膽子有點小,下意識的拽緊了謝瑾瑜的袖子。謝瑾瑜也有點怕,只是他耿著脖子,不想露怯。福寶原本給兩個主子打著傘,現在手也忍不住發抖。

吳平靠近馬車,呼嚕聲還很清晰,似乎是車座低下。這讓他有些懊惱,一般來說馬車出發前他都是仔仔細細檢查過的,唯一沒檢查的一次也就是從萬福寺裡出來得匆忙,沒來得及。難道在寺中混入了歹人?他剛要掀開車座,就見車座低下的人似乎睡得憋屈了,一個翻身咕嚕了出來……

是個小沙彌。

眾人忙上前看,唔,還是個熟人!

謝瑾瑜示意吳平沒事,沒忍住隨手拿起吳平的刀鞘就想捅醒她。這小姑娘功夫雖好,睡相未免太差,都從座位底下滾出來,變成四仰八叉,她還能翻了個身繼續睡。

他剛要拿刀鞘捅此人屁股,猛然想起她是個女的,捅屁股……似乎不太好,又打算往腰上捅,剛伸出手又覺得此舉也不太妥,再往上看去,似乎是胸,雖說看不出山巒起伏……也仍然不能隨意下手,於是便拿著刀鞘來來回回比量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