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群山終年積雪,山中無路,聯軍只尋著山麓中平緩的地方行進。如此一來,行軍速度比前幾日慢了許多。好在玄空熟知那山谷所在,不必為找方位而耽擱時間。

又過數日,眾人行到一座無名山峰腳下。仰頭望去,那山逶迤婉蜒、聳入雲天,陽光下晶瑩銀白的山峰映出奪目絢麗的光芒。

玄空望著前方景象,只覺這裡異常熟悉,彷彿曾來過無數次,心中更是悸動不已。沿途所過,有許多行軍的痕跡,偶有幾俱死屍,皆是燕王的兵卒,想來與敵人也越來越近。

繞過大山,遙遙望見山坳積雪中趴著一個人。這人身上的衣衫十分破舊,打個好幾個補丁。眾人大為奇怪:“難道這人也是燕王手下?看起來可不像”

玄空與湯楓上前檢視,卻發現這人四肢軟塌塌的,竟爾筋骨寸斷。二人一驚,小心翼翼地把此人翻過來。這才看見,此人蓬頭攣耳,齞唇歷齒,相貌無比蒼老,雙目似睜未睜,只露一條縫隙,渾濁的眼神令人心頭一震。

玄空“啊”的驚叫一聲,心道:“這不是那位守谷的老人?”萬萬想不到,以他那深不可測的修為,竟被人傷成這樣。玄空胸中砰砰直跳,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老者氣若游絲,用最後一點力氣拉著玄空的手,蒼白的嘴唇顫動著,似乎在說著什麼。玄空聽不清楚,只好把頭湊了過去,隱隱聽見:“快…快去…,到了…到了…”

玄空不明白,湊近問道:“老伯,什麼到了?”兩人四目相視,老者的目光漸漸失去了神采。隨著老者生命流逝,一段離奇的記憶在玄空腦海中悄然復甦。

搖身一變,他已化身成一位溫潤如玉的公子。但見這公子眉含遠黛、鬢似青山,目如朗星,唇若含丹,舉手投足間一股灑然貴氣,令人起敬。若非穿了一身滿是補丁的衣服,還以為是皇親貴胄。

這公子的容貌,與玄空靈魂世界中那書生一模一樣。他正是流落江湖,化名湯已詢的太祖三子——趙德芳。

身處茫茫雪山之中,此刻他手中掐著一根翠盈盈的竹棒,望著遠處,幾位丐幫弟子,從馬車上抬起一個沉甸甸的箱子,送入山腳下洞穴之中。

他身旁一位老者說道:“幫主,這是最後一箱了。”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大仁分舵的兄弟們辛苦了!熊老,等回頭把賞銀髮下去,讓兄弟們好好喝上幾口酒。”熊姓老者道:“是!我再去瞧瞧!”說話間向前方走去。

熊姓老者剛走,另一位老者輕輕嘆了口氣,道:“公子,你真的下決心,不用這些兵刃?這可是費勁千辛萬苦才得來的。”

趙德芳微眯著眼,長吁一聲,道:“姜老,我想好了,都埋起來吧,誰也不能用。”他側頭望向東方,微微一頓,又道:“十年了,我心中這口氣也該消了。坐不坐皇帝又能如何?當乞丐也很快活。”姜姓老者道:“可是…可是那人弒兄,得位不正呀!”公子搖了搖頭,忽道:“姜老,我丐幫現在有多少弟子?”姜姓老者不知他為何突然發問,想了想道:“有八萬三千人。”公子道:“正是!那人皇帝位子坐穩了,我想復位,除非起兵造反。真若如此,天下不知更要多出多少乞丐?我怎能因一己之仇,興天下之禍?當年我就有機會殺他,可是…可是他畢竟是我親叔叔,我下不去手。而且當年我父皇駕崩時,只有他二人在宮殿中,若真不是他下的手,我找他報仇,那不也錯殺了好人。這事不要再提了。”姜姓老者知他心意已決,心中憤憤難平,只得罵道:“公子如此大仁大義,怎麼會有這等狼心狗肺的叔叔,咳!”

一會兒時間,丐幫弟子將山洞掩埋完畢。趙德芳見天色漸暗,吩咐眾人吃飯休息,等明日一早離開這裡。

晚間,趙德芳正打坐練功,忽見傳功長老熊振坤提著兒子找了過來。只見那少年滿臉是血,渾身顫抖不止,神色驚恐萬狀。趙德芳一驚,起身道:“熊老,小熊怎麼這樣?” 熊長老放下兒子,安撫道:“兒呀,別怕,幫主就在這,你好好說明白。”小熊坐在地上喘息連連,半晌後驚魂稍定,才說道:“幫主哥哥,側面有個山谷,那裡…那裡很奇怪,幾個兄弟進去,只有一個出來了。他打我,我不小心給他打殺了,幫主哥哥,我犯了幫規!我犯了幫規!”說著話,小熊抽泣起來。

趙德芳聽他說話語無倫次,但能知曉這事並不簡單,忙召集眾弟子。又對小熊道:“觸犯幫規日後再議,帶我去看看。”

趙德芳年紀雖輕,威望極高,他一下令,眾弟子不敢怠慢,立刻整裝待發,一行人繞到了山側面。

只見那山谷如葫蘆狀,谷口狹窄,裡面似乎十分廣闊。此刻夜幕降臨,烏漆嘛黑的,也看不清裡面有什麼東西,只覺得四下裡十分寂靜,處處透露著詭異。

丐幫五大長老一齊簇擁過來,說道:“稟幫主,李長老先帶人進谷了,快一個時辰也沒出來。”趙德芳心頭一凜:“李長老早有絕頂之境,以他的身手難道也不能脫險?”尋思片刻,便道:“各位在谷外等候,且讓我入谷瞧一瞧。”

只見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說道:“幫主,容老道算上一卦!” 此人名叫廣蟾道人,也是丐幫的護法長老,不僅武功奇高,更加精通易學。

眾人一聽緊忙凝神屏息,只見這老者接連算了幾副卦,皆是凶兆。

姜姓老者道:“幫主,這谷有大凶,萬萬不可孤身入內!”其餘諸老也跟著勸道:“姜老所言極是,還望幫主三思!”只聽一人道:“要入谷,大家一起進去,大不了同年同月同日死!”此言一出,剩下的小丐也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