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千毒道人(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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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金四領著二人走下翠屏山,繞山坳小徑,轉而上了崆峒群山中另一座山,其名羊不爛山,此山名望大不如翠屏山,因此顯得十分幽靜。
金四輕車熟路一邊領道,一邊給兩人講:“千毒皇彭祖之原來是一個道士,其道號千毒,‘皇’字只是江湖草莽給的一稱號。須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唯當今官家九五之尊能配的上‘皇’字,誰若敢私自稱皇,那就是大逆不道。彭祖之雖狂傲,可也不敢自稱千毒皇。只因武林中人叫慣了,才傳下來這樣一個諢號,實則應叫千毒道人。
此人年輕時,拜過幾任道士師父。只是他卻從不以尊師重道為尚,反而認為那幾個師父本事太一般,根本教不了自己。待到他中年之時,便來到天下道家第一山崆峒山定居,更是放豪言,拜仙人廣成子為師。後來他武功越練越高,毒術、醫術更是天下無雙無對,名頭也是越來越望。”
說話之間,三人沿著曲折山路已經走到了半山腰上,前方出現一處破舊的道觀。只見門前雜草有半人來高,青磚上長滿了青苔,顯然是荒廢已久。頭頂有一塊牌匾,半掛半懸,上有幾個大字“五雷觀”。
玄空知曉,道門五雷所指乃是金、木、水、火、土五雷,與風雷的雷並不相同。
三人輕步走入其中,見內裡十分狹小,只有一間殿宇,當中供奉大仙廣成子。案臺前有一個蒲團,上面為老鼠磕了好多洞。兩側各有一列書架,其上滿是書籍,有些是道家經典,如《老子》、《列子》、《莊子》、《陰符經》、《文始經》等,其中講述道家哲理、符術、煉丹、仙學等。另有一些乃是醫經、毒經。這些典籍上塵土寸積,似乎有許多個歲月無人動過。
玄空道:“此處看起來不像有人來過。”金四道:“只看表面當然看不出來。這書架上不少毒經、醫經都是世間孤本,珍貴無比,千毒皇只要在世一天,他就舍不下這些書。定會偷偷摸摸回來檢視。”
隨即金四從懷中摸索出一張畫卷,展開一看,上面赫然畫的就是這兩面書架。他將畫和實物兩相比對,把每本書籍的次序都檢查了一遍。那金四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龍涎錄》果然被人拿走了!”這書名中,龍所指不是真龍,而是小龍,即是蛇,龍涎錄是一本記載天下間諸類蛇毒的經書。類似的也有《百蜍說》、《蜈蠍談》等等,一本是講述蟾蜍毒質,另一本是總論蜈蚣、蠍子的毒性。
金四又掏出一把尺子,竟將每本書籍在書架上的位置都丈量了一遍。從其中取出幾本,仔細檢查上面塵土。
玄空將他這諸般動作看在眼裡,心想:“此人看上去憨厚,又膽小如鼠,卻是工於心計,心思細膩的緊。看來他早將此地各處細節都記下,稍有一點變化,他都瞭然於胸。那千毒皇做事也夠隱秘,竟然沒有一次性將書取走,而是故意營造出無人來過此地的假象。然而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如此謹慎,仍是逃不出金四的眼睛。”
金四仍在四處搜尋蛛絲馬跡,忽聽玄空讚道:“金先生好厲害的手段,想必你早就察覺到了千毒皇的蹤跡,只不過並未告訴魑魃二鬼,是不是?”玄空此言有意敲打金四,其隱含之意是說:“你既然連魑魃二鬼都敢相欺,那是不是也能騙我?”以此警告金四,莫要在自己面前耍手段。
金四嘿嘿一笑,坦然說道:“魑魃二鬼,一個是曠世梟雄,一個是驚世鬼才,豈是易與之輩?想在他們身下苟且偷生,須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若與我易地而處,或許比我還要謹慎小心。”他翻起那本《龍涎錄》,又言道:“我早就不甘心在魑魃二鬼的手下當一輩子奴隸,千毒皇是我獲身自由的唯一機會,所以才故意隱瞞此人的訊息。只可惜我武功低微,否在早該一試,離開那兩個惡鬼!”
玄空點點頭,心想這些年自己接觸的妖魔走狗著實不少,這些人中有一大部分都是為情勢所迫,其本意也不願為那魑、魅、魍、魎、魃所利用。就如當年的魙鬼陳延平、紫芸、徐先生等人。將來有朝一日,誅滅了首惡魑魃二鬼。那兩妖魔手下的人如何處理,也是一件難事。若將這些人盡數誅殺,顯然有失仁德,大為不妥。要是不管不顧,將這些人都放了,那也不行。
玄空正自琢磨,斜眼一瞥,見那金四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情,已經將尺子、畫紙收起,顯是有了主意。於是問道:“金先生可有什麼找到千毒皇的辦法?”
金四道:“我能否活命,只能看老天爺的意思了。辦法只有一個,便是守株待兔。只要這一個月內,千毒皇能回來取書,那我這條命就算有救了。”
玄空沉吟道:“既如此,那也別無他法,只能守在此處。”薄揚也欣然答允。
那金四臉上現出愁色,心中更是百感交集、百爪撓心。他沉思一陣,一抱拳說道:“我命一半在老天爺,一半系與你手上。倘若我命該絕,臨終之前,必會將我胸中所知都告訴你,但你須得答應我,一掌打死我,不要猶豫!”玄空點頭默許。
三人躲在道觀那尊廣成子的神像之後,輪番盯梢。
四五天過去,五雷觀始終一片寂然無聲,無一人到來。玄空心想:“此處地處偏僻,便是一年半載無人經過,也並不奇怪。”
金四則心慌不已,仍不住胡思亂想:“還有一月時間藥力就要發作,如果千毒皇真不出現怎麼辦?即是找到了千毒皇,他不肯救我怎麼辦?若剩下的時間不足以熬製解藥,又怎麼辦?”越如此想,他心中越是難安,要麼心不在焉,要麼撓腮撧耳,連身子都不自覺地哆嗦起來。薄揚見他這般神色,也偶爾出言相勸。然而,這乃是人對死亡最為真實的恐懼,旁人根本勸不得,除非能讓他重新燃起希望。
又過七八日,柳暗花明、峰迴路轉。這天夜近三更,月光如華,輕輕播撒在寂靜的道觀中。遠處,有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夜裡的寧靜。
玄空心中一喜,凝神細細聽來,那人腳步輕浮,倒好像是不會武功。他不禁心下起疑:“這不速之客,究竟是偶然路過的人?還是故意來此有所圖謀?按理說千毒皇數十年前武功已經頗高,可以斷定這人絕對不是千毒皇本人。”
約莫那人還有百步之遠,玄空繞到殿後,縱身跳到了屋頂上。隨後薄揚也跟了上來,她輕輕問道:“那人是千毒皇嗎?”玄空微微搖頭。
只見漆黑的密林當中,竄出來一個漢子。月光下,能看清此人穿了一身莊稼漢的衣服,倒像是個普通農戶。玄空初時還道他誤入此地,可接下來,見此人鬼鬼祟祟、東張西望,一路朝道觀走來,心念一轉:“不對!此人該是有所圖謀。”
玄空搓了搓薄揚細嫩的手,輕聲道:“你去下面看著點那胖子,別讓他驚到此人。”薄揚會意,轉身回入殿中。片刻之後,她拉著金四躍上屋頂。
本來金四武功尚在之時,躍上這區區丈高的屋頂也不在話下。可此時他早被玄空廢去了一身內力,加之身形肥胖,想要爬上來就變得極為困難,只得依靠薄揚相助。
這時,金四看見那人徑直走來,心中尤為激動,幾乎就要跳下去將其攔住。玄空趕忙點中他的穴道,傳音道:“別打草驚蛇,此人若是死了,怕是再無線索。”金四也明白其中利害,自己性命攸關,只得強自鎮定下來。
那人躡手躡腳,摸索進了道觀。玄空揭開一片瓦,只見那人一入殿內,就走到兩面書架旁,顯是有備而來。他盯著左側書架第三排,掰著手指數數,待數到第三十五本時,小心翼翼將之抽出,塞入懷中。又由身上取出另一本書,放回剛才的位置。
那人做完此事,匆忙走出道觀,沿山路返回到山下的村莊中。卻不知在身後面,玄空三人緊緊隨行。
玄空、薄揚納罕不已:“此人明明只是個普通農戶,為何做這樣的事?是千毒皇指使他所為,還是另有其人?”
金四原想此人必是受了千毒皇指使,不料這人取了書籍並不急著去見人,而是回到家中悶頭睡起了大覺。眼見事情剛有眉目,可又變的撲朔迷離,他這心不禁惴惴難安,真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三人夜不敢眠,一直守在這農戶家外。待到第二日天亮,那人早早起來,把自家的小木車推到院中,又找來一口麻袋。他將堆在地上甜瓜放進麻袋中,又將昨日取來的醫書一併塞入。隨後,推著木車走出門外。
玄空三人說不出的驚奇,實在想不到此人究竟要做什麼,只得一路跟隨在後。
距崆峒山五十餘里路,有一處市集。市集兩旁店肆林立,商鋪的旗幟迎風而舞。街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粗粗一望,人頭攢動,有騎馬而行的,有悠閒漫步的,有匆匆趕車的,有費力挑擔的。瓜果梨桃、柴米油鹽、各式小吃一一俱全。此處雖比不得東京汴梁的繁華,卻是熱鬧尤甚。
行了半日,那人推車來到市集,將麻袋取下,堆在地上,由裡面取出幾個甜瓜,竟是擺起了一個小攤。玄空三人坐在街對面耐心觀看,倒要瞧瞧此人打了什麼主意。
一會兒時間,便有好幾人上前盤問,有人問甜瓜價錢,有人則問能否先嚐嘗味道。而那人總是回道:“我這甜瓜,不論斤賣,要買就得買下這一袋子。”如此一來,雖有人問津,卻沒做成一單生意。玄空心想:“難道此人早就察覺有人跟蹤,故意消遣我們?可此人明明不會武功,又怎麼能發現的了。”百思不解,只得不動聲色繼續觀看。
待到中午時分,又有第二個農戶推車前來。徑直走到甜瓜攤前,問道:“你這瓜甜嗎?”先前那人道:“那是自然!我這瓜,不論斤賣,要買就得買下這一袋子。” 第二個農戶道:“一袋子不夠,還要多些!”先前那人道:“你先取走,日後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