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狼不被允許進入皇帝寢宮,晏水謠只能將它留在外面,由兩位侍衛代為看管。

他們推開門走進去,屋內光線很暗,四下簾布都嚴絲合縫地拉上了,晏水謠聞到空氣裡飄散著濃郁的龍涎香。

以及一縷若有若無的死氣。

這個氣味晏水謠很熟悉。

她父母病逝前,房間裡每個角落都充斥著這種將死之氣。

雖然還沒見到皇帝的模樣,但她知道此人大限將至了。

李公公在前領路,走到一張寬大四方的床榻前停下。

閆斯燁掀起衣襬,跪下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晏水謠也隨他伏地行禮,聽見閆斯燁只說完這句,就沒再出聲。

彷彿他不是從異國他鄉千辛萬苦才回的帝都,只是從自家王府走了幾步路,攜新婦過來日常請安罷了。

沒什麼多餘的話好說。

過了好一會兒,老皇帝才用極度虛弱的聲音沙啞說道,“走上前來,讓,讓朕看一看你們。”

閆斯燁依言起身,李公公挽起輕薄的床幔,隨著他們走近,晏水謠漸漸看清夏北帝的臉。

那是張異常瘦削的臉,一層薄薄的皮貼著臉骨,形如骷髏。

饒是有些心理準備,閆斯燁也明顯怔了一下。

才幾年,人就瘦成這樣了。

可見閆繼昌這些不孝子的行為深深刺痛了這個年邁的帝王。

但閆斯燁看著他皮包骨頭的模樣,喉嚨微微聳.動,半晌之後,依舊無話可言。

沒有辦法,他們雖為父子,可血脈親情卻淡薄得可怕。

他因帝星臨世的預言,從小就活在無盡的打壓猜忌之中,連帶他原本盛寵有加的母妃也一夜之間失去帝王寵幸。

本是絕代佳人,卻只活到二十出頭,就抑鬱而終了。

失去母親庇護,父親又對他滿心猜疑,他從小到大都沒感受過父母血親的善待,早早就被丟去軍營自生自滅。

能有今天靠的都是他自己。

就連當初他被人暗算,身重奇毒,閆繼昌他們往死裡作踐他,將他扔去大燕做質子,這些都是老皇帝默許的。

即便閆斯燁已經失去反抗能力,老皇帝依舊會為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則無稽預言對自己兒子下狠手。

面對這樣的父親,眼見他油盡燈枯,而那種打心底裡複雜的生疏之感,讓閆斯燁也不知該說什麼。

“皇上,四王爺回來了,您昨日不還唸叨著麼?”

李公公細聲細氣地說,“王爺還帶了未過門的夫人來看您。”

老皇帝眼珠渾濁泛黃,他仰臉看著晏水謠,半天才發出幾個音節,“喬珂仁的女兒啊……”

他知道喬珂仁,是前任武林盟主,曾在一些天災大難時協助朝廷給到百姓許多救助,是有口皆碑的英雄人物。

老皇帝一時間眼色恍惚,他想到,他其餘兒子娶的清一色都是朝中權臣之女。

只有閆斯燁,選擇了出身於江湖世家的女子,這是在向他表達著與朝堂劃清界限的意思。

“你們,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他仰躺在床上,只有一顆乾癟的腦袋還能輕微搖晃,四肢已經動彈不了了。

晏水謠看一眼閆斯燁,表情無奈又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