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永登城外寒風凜冽,天上星辰暗淡,月色無光,濃濃的雲層死死地壓在天空。北方的大曠野上更是一片漆黑,說伸手不見五指有些誇張,但倘若無有火把或油燈,恐怕兩個人走個對臉都無法看清對方的五官。

可是好巧不巧地天空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夾雜著猛烈的西北風,讓人更加看不見,聽不到。

那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兩百人依舊訓練有素地在曠野上行走,僅憑藉頭裡馬車和十幾個開路騎兵手中的火把引路,大家一手遮著軍盔的帽簷,一手持著長戈短刃,不免有人互相犯了嘀咕:“城裡這幫有錢人真會鬧人,前天才大鬧了一場,弄的尹令大人大發雷霆。停了郭總兵的職務,封了王、鄧、孫家的生意。今日不知道那根神經不對,又給恢復了,還讓郭總兵和鄧鋼兩人帶隊,在這烏漆嘛黑的雪夜裡抓人。”

“這仗勢?怎麼看上去是要搏命?”

“媽呀,永登城可是很久不打仗了,抓個毛賊還行,若是遇到匪兵恐怕……”

“別瞎猜,據說是抓朝廷要犯,可能是青衣教的。”

“青衣教是好惹的嗎?你看看那個黃道人,看著手無縛雞,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讓他跑了。”

“就是就是,據說法場上還死了好幾個弟兄。”一群第一次夜間出城執行任務的新兵蛋/子,藉著風雪的掩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了起來。

“咳咳,咱們都是吃皇糧的,上面讓幹嘛就幹嘛唄,知道了又怎麼樣,還不如抓緊完成任務,好早點回家喝酒睡覺,樂呵樂呵。”一旁的老兵顯然是經歷過風雨,此時滿臉不以為然,像這種突然下達的命令,去抓捕要犯的行動,上頭早有靜心部署,他們最多也就起個圍捕的作用,正在動手的一定另有其人。

“跟上!都跟上!一會兒前面會給訊號,到時候大家都噤聲,不許再說話了,要是壞了事,軍法處置!”這時,一個傳令兵騎著馬,從隊伍頭跑到隊伍尾,又從隊伍尾返回隊伍頭,將郭傑的命令清楚地傳達到每一個士兵的耳朵裡。

士兵這才閉口,索性捂著嘴,還好行了半個多時辰,這雪又小了不少。

“還有多久?”郭傑騎著高頭大馬,側臉道。

身後舉著火把的騎兵,照亮了身邊的一輛馬車,木頭架子上,一個男子裹著一條禦寒的冬衣,坐在墊著毛皮的車板上瑟瑟發抖,透過火把的光亮,依稀可見那人的容貌,竟是昨天早上出門的書生張貞此刻他用力擰了擰凍紅的鼻子嘴巴,將鼻涕吸了回去,抖抖地答道:“軍爺,再往前走半個時辰就能到。”

鄧鋼駕著馬車,用力的抽了一下馬鞭,說道:“小書生,你最好記清楚,可別叫我們白白撲空了一場。我為了給兒子報個仇!還有這些軍爺恐怕不會放過你的。”

“我明白,我明白。他們的宅子就在前面跑不了的,其中一個人的肖像我在城門的佈告上見過,他前天晚上來還抱著一個穿皮衣的姑娘,像是要死了。還有那家人的對話,我也偷聽了,應該都是逃犯。我覺得他們就是青衣教的人!”張貞嚇得縮了縮脖子,嘴上趕緊回答,可是他心中卻十分懊悔,為什麼要鬼使神差般地繞回永登城,上衙門揭發易辰他們,就為了那些銀子。

“哼!青衣教,可把我們害慘了!還有那三個傢伙,竟然敢冒充「鐵軍使者」戲耍我們,我兒一定死在他們手裡,這次一定要將他們擒住,丟到焚煉爐中鑄劍!”鄧鋼將一口鋼牙死死咬住,睚眥欲裂,似要流出血來。

“鄧鋼,你別激動!到時候,圍住他們便好,裡面有高手的話,有我們兩兄弟出手就好,不要造成無辜的傷害。”車上有人說話,有兩人,一左一右盤腿,閉目坐在張貞身旁,在這風雪寒冷的環境下,竟然一身短打衣褲,手臂,胸口都露出了厚實的肌肉。

“是!是我激動了。一切聽兩位使者的安排!”鄧鋼趕緊轉身,對著兩人行了禮道歉。

此兩人是一雙孿生兄弟,老大叫徐龍,老二叫徐虎,在金獅王風師豪手下做事多年,現在又歸到小王爺風立威手下,擔任長嶺鐵軍與江湖人士聯絡的「鐵軍使者」一職,與永登城的鄧鋼夫婦有過幾面之緣。

這次,他們奉了風立威的命令,到中州找鄧鋼夫婦催要年末定下的武器裝備。可這個月兩夫妻因為兒子鄧覓的事情,亂了陣腳。又見了風雨彤和易辰假扮的使者,答應幫助他們尋找兒子,也沒有催促他們快些交付武器裝備,所以心下感激,便將此事給擱下了。

鄧鋼夫婦耽誤了任務,風立威那裡便無法和父親交待,於是派了徐家兩兄弟下到中州,跟鄧鋼夫婦兩個問個究竟。雙方一碰之下,鄧家夫婦大呼上當,雙方又合計了一番,鑑於前日永登城的亂局,都懷疑是青衣教假扮所為。

鄧鋼帶著徐家兄弟找到郭傑,說明來龍去脈,恰巧張貞又到衙門擊鼓,通報羅家是逃犯的訊息。於是,便有了郭傑點兵,也出永登城,圍捕逃犯。

這邊正不斷地朝羅宅靠近,那邊宅中羅定恩等人完全不知道大禍臨頭,早早地熄了燈臥榻入眠了。

此時,在軒轅離的房中,阿離正在小心翼翼地給那隻錦羽雀拆除翅膀和腳上的繃帶,她輕輕地撫摸著小雀兒的羽翼,笑道:“嘻嘻,沒想到你好的比我還快。這樣的話,明天就可以帶我們去找二小姐了。”

那錦羽雀在桌子上蹦躂了一會兒,又跳上了窗臺,用嘴輕輕啄著窗框。

“你現在就要出去呀?外面風大雨大的,要不等明天?”軒轅離湊到窗前道。

可錦羽雀卻不理會,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啄著窗框。

“行了行了!別給人窗給啄壞了。我放你出去,不過逛一下就回來哦,可別走丟了!”軒轅離噘了噘嘴,無奈道。在錦羽雀似乎聽懂的來回雀躍下,她開啟了窗戶,目送著錦羽雀在黑夜中一飛沖天。

突然一陣寒風吹來,讓她不由地打了個冷顫,心想道:“我居然會怕冷,看來這次的傷還沒有全好。”軒轅離從小與爐火為伍,體內陽熱之氣長存,平時既不怕熱,也不懼寒,而此時卻被寒風吹的發抖,必然是元氣受損的緣故。

只是放了錦羽雀出去,自己的窗戶又不能關上,要不然一會小雀兒回來,入不了房,在外面活活凍死了可咋辦?畢竟這可是風雨彤最喜歡的一個小東西,要自己給不小心整死了,那可就倒了大黴了。

屋裡被吹的冷,又不能關窗,軒轅離思索了片刻,索性披上被子,出了屋子。打眼一掃,果然易辰住的那間還亮著燈,軒轅離趕緊小跑著過去,輕輕拍打房門,嘴裡細語道:“開門,是我。”

“哦,稍等,就來。”隨著易辰的答應聲,室內一陣響動,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打翻,又被扶起。不一會兒,倉促地腳步聲來到門前,隨著房門開啟,穿著一身黑衣的易辰將軒轅離讓到屋內。

“你怎麼來了?不睡覺嗎?”易辰掩上房門,來到桌子前給軒轅離倒了一碗熱水。

“剛剛把錦羽雀的布帶拆了,它要出飛,我就把它放了,也不敢關窗,就到你這聊會天。”軒轅離一屁股坐在方桌前的長凳上,抓過易辰手裡的茶碗,雙手牢牢捧住,說道,“嘻嘻,外面好冷,你這有兒居然有熱水。”

“你的手很冰,現在元氣恢復了幾層?”易辰坐在軒轅離對面,不緊不慢地問道。

“三四層吧,那該死的東方棲雲!把姑奶奶我給坑死了!下次再遇到,二話不說直接給他烤了!”軒轅離狠狠地說了一句,又掃了眼周圍,發現桌子上有一些粉末,血漬什麼的,便好奇的問道,“咦?你剛剛在屋裡幹嘛?”

易辰拍了拍,眼神有些閃爍道:“沒什麼,調了些金瘡藥什麼的,以備不時之需。”

“調藥就調藥,這麼急急忙忙收起來幹嘛?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揹著我?”軒轅離擰了擰鼻頭,一臉不信的表情。

“沒有,我就是剛弄完,收拾一下。免得姑娘嫌我亂。”易辰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