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王氏和郭傑帶著兩名公子到了,孫世昌便命人趕緊去請,又看了下床上的孫恆,只見他雙頰泛著一縷紅暈,神情也緩和了不少,便放下心來,拱手道:“神醫你看,這一來就如此繁忙,連餐都不曾用過。”

白侯笑道:“無妨!我們去看看吧,看完了再吃飯,大家也可以安心。”

於是,兩人又坐上同一輛馬車,不一會兒就來到大堂上。

此時,客廳內外早已擠了不少人,除了孫府的僕人丫鬟,還有王、郭兩家的人。王氏和郭傑坐在堂下,焦急地等待著白侯地到來。

王氏的公子白麵淨顏,卻在一旁時哭時笑,他家四五個丫鬟僕人,只能圍著這個少爺哄他逗他,如同哄一個三歲小娃一般。

郭家少爺原本生得就女相,此刻臉上還塗著不少胭脂,竟然滿屋子追著那些男僕人,上去就要親親抱抱,見了丫鬟圍上來就一人一腳,把小丫頭踢得人仰馬翻。

客廳外,不少挑夫正在河邊將一擔擔的東西,從船上挑到岸邊,裡面有兩位公子的衣物、擺設、玩物。甚至王家還把王公子平日裡睡的大床就設法弄了過來,說是孩子認床,換了睡不著。

這熱鬧場面,孫世昌看了居然見怪不怪,可白侯在一旁直嘬牙花子,心中不免暗道:“這也太誇張了,怪不得這幾個公子一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

王氏探頭見白侯擠過人群出現在門口,便趕緊站起身,快步走向白侯。郭總兵見王氏起身,便也跟著迎了上去。

白侯也不跟兩人客套,直奔王、郭兩位公子處,一番望聞問切後,又施展了銀針術。兩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分別倒在客廳兩側的太師椅上,打起了呼嚕。

“你們三人中孫公子的病最重,郭公子和王公子不相伯仲。”白侯對著三人說道,“不過最多在我手下,也就治療半個多月,便能痊癒。”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腰纏萬貫的財主、手握兵權的總兵,此刻卻像一個個虔誠的信徒一般,不停地給眼前這個易容後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神醫不停作揖、道謝。

“道謝也不必,只是這些日子的治療費用你們按時給就行。”白侯擺了擺手道。

“那是自然,只要神醫開出一個價格,我們馬上就給。”孫世昌為了愛子,率先表態道。王氏和郭傑也緊隨其後點頭稱是。

“孫老爺,你可否安排一處院落,讓我為三位公子單獨治療?”白侯接著問道。

“有的,有的!這個簡單。”孫世昌點點頭道,“在島的東南面,有一處「萬金院」,裝修的氣派,而且地方也大,兩位公子帶來的玩物、傢俱,甚至傭人丫鬟,全部住在裡面也不會覺得擁擠。並且那裡靠近廚房和藥庫,神醫您吩咐要吃點什麼,取點什麼藥材都可以馬上送到。您看如何?”

“不妥!”沒想到白侯直接擺了擺手,拒絕了孫世昌的提議,“我要找一處獨立院落,四面都刷著白牆,進去後如同雪洞一般趕緊。院落內沒有任何傢俱擺設,地上鋪一個褥子便可睡人。不準有任何丫鬟傭人前來伺候他們三人,當然你們二位帶的這些傢俱、珍玩也請再送回去,用不上。”

“神醫,這是為何?”一聽白侯的要求,王氏第一個蹦不住問道,“我兒從小到大,沒了這床和那些珍玩便睡不著,吃不好,看著這些才有安全感。”

白侯問道:“在這之前幾位公子看了大夫,是不是曾經好過一陣兒,可是卻經常反覆,以至於現在越來越厲害?”

“是啊!神醫你怎麼知道的?”王氏還未開口,郭傑依然搶道。

“因為這些大夫都是以表治症,沒有追根溯源。因此只治標不治本。”白侯回答道。

“那他們的病根倒底在哪裡呢?”郭傑接著問道。

“這些公子的瘋病,從表面上看是因為受了那黃道人的刺激,導致身心受損,氣血混亂,經脈不通,所以時而瘋癲,時而痴呆。可這只是表症,而不是病之根本。”白侯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他們的病根在於,這幾十年活得太好了,幾乎沒有經受過任何打擊與挫折。這幾名公子,個個樣貌英俊男生女相,平時又是錦衣玉食,僕從成群,幾乎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心氣早就高高在上了。不曾想卻被一個左道的九流之徒給戲弄喪節,羞恥於心,所以氣血攻心,經脈受挫,才有了瘋癲之狀。”

“神醫可否說得明確些?”郭傑又問道。

“自古只有高潔之師,才會在受辱時,自我了斷,以求名聲。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因為毀壞名節,受人白眼的心理落差,是他們不可能承受的,嚴重者可使得他們的身體出現反常,即為瘋病。幾位公子便是如此,他們高高在上久矣,經不起受辱的打擊,可是偏偏貪生,又不想死,所以才憋出了此等症狀。”白侯對眾人解釋道,“可古代也一直流傳者諸如「胯下之辱」、「宰相肚裡能撐船」的故事,是因為這些故事的主人公雖然身為貴族,卻早早地嘗過了人間疾苦,不會把個人榮辱得失瞧地這般重。而我的療法就是除了要治癒他們當下的病症,更要剷除他們的病根。”

“神醫說得,郭某聽明白了。那就以神醫說得辦。”郭傑一聽,便拱手道。孫世昌也是個明事理的財主,在一邊連連點頭。只有王氏似乎還沒有聽明白,在一旁質問道:“那與我兒睡自己的床,用些丫鬟僕人,抱些古玩有關係?”

“王夫人,你怎麼還不明白呢?”郭傑在一旁說道,“神醫的意思是,我們的孩子都被寵壞了。像那棚裡的名貴花草,被風雨一打就蔫兒了。神醫這是要救我們的孩兒,讓他們多接接地氣。”

“可是,我孩兒天生就這樣,如果你給他這些,那他如何受得了?”王氏情緒激動,說著說著居然自己就嗚咽起來。

白侯皺了皺,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王氏,道:“王夫人,要不你另請高明吧!”

“神醫,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王氏依舊心疼道。

“王夫人,你這樣的話,我治不了貴公子。”白侯冷冷地說道。

此時,一旁的孫世昌出面打圓場道:“神醫,王夫人也是愛子心切,你體諒體諒她。”然後又轉頭對王氏說道:“你也聽說了今天這神醫在街上有多厲害,你就聽他的,給孩子的治病要緊,其他的以後再補償給他就好,總不能讓他一直瘋著吧?”

“哎,我那可憐的孩兒。”王氏說著,掏出了「軟煙羅」織成的帕子,輕輕地抹了抹眼淚。

郭傑也在一旁說道:“王夫人,其實我們三個的孩兒都已經算幸運的了。那鄧鋼家的「無腸公子」無故失蹤,可至今還沒有下落。”

孫世昌問道:“今天早上不是抓住了那個黃道人嗎?是死是活沒問出點什麼嗎?”

郭傑搖了搖頭道:“我來之前得到訊息,尹令已經對他進行過拷問了,可是知道那黃道人被打得暈死過去,口中卻還堅持稱自己有心疾,只對年輕英俊的貴公子感興趣,並不認識什麼鄧家的公子,更不清楚「無腸公子」是誰。”

孫世昌點了點頭道:“也是。就鄧鋼家的小子雖然人高馬大,但是跟塊炭一樣,膚色黢黑無比。”

“哼!他們鄧家一個開礦,鑄鐵的家族,生出來的孩子哪個不黑?而且鄧覓這小子平時又霸道,比那潑皮楊飛還專橫,我兒都被他帶壞了。現在沒了,一點都不可惜,也算是給我們永登城少了一害。”

王氏翻了個白眼,冷哼道。

孫世昌嘆了口氣:“話雖如此,也不過是鄧鋼夫婦終日忙著給朝廷採鐵、鑄劍,沒時間管兒子,所以才把鄧覓慣成那樣。不過這兩夫妻的人品倒是不錯,現在恐怕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