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為了故意激人的,來給鑫月上茶的小丫頭正是白露。

小丫頭好不容易在鑫月那兒養好了傷,昨兒又捱了打,只怕也能好好歇的,只見她這會子面色蒼白,身子都顫顫,抬手遞茶露出一截手腕子,上頭叢橫交錯的傷叫人驚心觸目。

鑫月再對上白露那含著淚的眼睛,心中不落忍極了,然她斷不可面露不肯,不能替小丫頭求情。

眼下是她痛側福晉鬥法的時候,白露已然無辜被牽連洩憤,若此時她再為白露出聲,只怕白露還得吃了苦頭去,以側福晉的心性,能讓白露好過就怪了的。

鑫月只得按下惻隱之心,雙手接過了白露遞來的茶,佯裝看不見小丫頭看她那求救的眼神兒,明明是香茗一盞,然鑫月吃到口中只覺得苦澀。

接下來倒是沒什麼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了,側福晉一見白露的傷心情便好得多了,只不過說了些雜七雜八不要緊的事兒,沒一會子唐嬤嬤與何嬤嬤來交接府上中饋了,側福晉這才放了鑫月同章格格回去。

二人一路無話,知側福晉不是個好惹的,且都心思各異,琢磨著以後要如何在後院兒中立足。

鑫月看了章格格一眼,只覺得這人多半是要倒向側福晉才能得些好了,伊格格有孩子撐腰呢,只要孩子好好的,這日子怎麼都不會過差了去,她也自有十四爺可依靠著,唯章格格沒什麼可立足的,想明哲保身只怕也是不能夠的。

鑫月不由得輕嘆,這會子竟盼著府上再來個嫡福晉了,甭管嫡福晉什麼性子,至少能壓著側福晉些,府上都已經有了一個性子不成的側福晉了,總不能再來個嫡福晉也是不容人的。

如此想著,鑫月很快便回了自個兒園子上,她想事兒時一貫喜歡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然眼下天冷,多再外頭呆一會兒都不成,便只得叫人伺候著換了一身兒家常衣裳,歪在羅漢床上兀自思索著。

見小滿在身側,她少不得問問小滿白露的訊息,也不知小滿可將傷藥送過去了,她能為人做的到底不多。

小滿忙回了,說起白露也是唏噓:“昨兒還下雨了,那樣冷的天裡側福晉竟連叫人進屋都不肯的,白露便在廊下縮了一夜,天不亮便是提水又是送夜香的,什麼粗活累活盡是她自個兒來。”

“奴才便是趁著她出了側福晉那兒才過去關切了幾分,白露一言不發,只說對不起您,說自己是個識人不清的,眼下也不敢再投奔您拖累您了,便這樣挨著吧,想來過陣子側福晉氣消了就好了。”

“奴才沒法兒勸,也不知怎麼勸,便勞煩香雪給她上了傷藥去,原是想將剩下的藥直接給她的,只是想來也是不妥,側福晉眼下真是防備白露呢,萬一叫人搜出來咱們給的東西,再倒打一耙說是咱們意欲害了側福晉可就不好了。”

“便還是奴才時不時的過去關切著罷了,如此也不留什麼把柄。”

鑫月點頭:“你最是穩妥不過了,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你平日同白露走動時也得小心,莫叫人捉到什麼錯處了。”

“咱們能幫白露的到底有限,也不可一味的爛好心,白露到底是側福晉的人,叫人說出去了,還道咱們私底下拉攏或是怎得,白露能念得咱們的好再好不過,若不成便不成吧。”

小滿無不應的,也是曉得這升米恩、鬥米仇的理兒,別他替主子日日對白露好,叫人習慣了,待那一日疏忽了,反倒叫白露心頭不滿。

鑫月這頭兒安排好人了,旁的事兒也不必理,只管吃喝玩樂歇著,做府上格格不就是這樣,又不是正經的主子需得忙活,她只伺候好十四爺便是了,十四爺沒回府上她便只管歇著去。

待過了午膳,鑫月閒著往伊格格那兒走了一趟,大格格快滿月了,這會子再瞧可比剛生出來時漂亮了許多,那面板隨了伊格格的,最是白皙不過了,若碰巧遇見大格格醒的時候,還可瞧瞧那雙大眼睛,著實漂亮的。

伊格格能下地了,也是坐月子日日在屋裡憋得難受,這會兒也不叫身邊兒的小丫頭招待鑫月,直親自給人沏茶遞過去。

“今兒你見了側福晉,瞧著是個怎樣的人?先前我叫身邊兒的丫頭過去問候了,誰道連人面兒都沒得見,只一聲兒知道了就把我的人給打發了。”

“午膳的時候倒是叫人來問候了一句大格格,還留下了見面禮,不冷不熱著實叫人看不透什麼態度的。”

伊格格打聽著,因先前側福晉鬧騰的事兒,她對人倒也沒什麼好印象,她難產的事兒還怪在人側福晉的頭上呢,且少不得警惕些。

眼下她有了大格格算是有了倚靠不假,可孩子同時也是她的軟肋,若誰敢打她孩子的主意,伊格格就是不要命了也得將孩子護好了去。

鑫月接過伊格格遞來的茶悠悠地呷了一口,只管將今兒見面的場景一一說了去,也沒什麼好添油加醋的。

“反正側福晉是恨上我了,我也不怎的怕得罪人,想著見招兒拆招兒便是了,然瞧著側福晉的態度,多少有叫咱們這做格格的站隊的意思,我自是不會投靠了她,只是章格格便說不準了,章格格一無子嗣二無寵愛的,她若對上側福晉也是為難。”

“你眼下有大格格,也多小心行事些,你若是怕受牽連,以後我也不來你這兒了,免得也給你招了恨去。”

鑫月這話可是真心的,瞧十四爺後院兒裡的這麼些人,唯伊格格還算是個實在妥帖人,對人素來沒什麼心眼子,以後還不知側福晉有什麼招呢,卻是不能因為她牽連了伊格格和大格格去。

伊格格一聽這話卻是急了,也顧不上吃茶了,緊忙拉住了鑫月的手:“你這是說什麼呢,我還能為這麼個人反過來對付你不成,她不過是個側福晉,沒得叫咱們這樣害怕的理兒。”

“阿哥爺總不會一直都是光頭阿哥,說不得年節裡便有了爵位,一有爵位想來嫡福晉也要能定下來了,舒舒覺羅氏再厲害又能如何,她總大不過嫡福晉去。”

“便是眼下沒有嫡福晉又能怎樣,咱們不是還有阿哥爺嘛,阿哥爺總不能護不住咱們。”

且不說伊格格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能這會子說出來鑫月便已然很是感慨了,這世道難遇真心人,伊格格想來便能算一個。

“好,那我也不說這個了,總歸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舒舒覺羅氏得意一時,總不能得意一輩子去。”

得了鑫月這話,伊格格這才笑了去,忽地想起來什麼,還壓著聲兒打趣著:“舒舒覺羅氏是側福晉不假,可咱們爺定然不止一個側福晉的,阿哥爺這樣疼你,你趕緊的加把勁兒生一兩個阿哥,如此也不是沒有當上側福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