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查到了什麼,五日內爺須得在案前瞧見,說是五日,怕是也不能夠的。”

隆科多自是知道這不能夠指的是什麼,這會子不由得回看緊閉的殿門一眼,別看這會子四爺給的五日已是極其的緊張了,可那位還真不一定能挺得過五日。

這會子耽誤不得,隆科多趕緊的應下,忙藉著盯著九門的由頭出了宮,且去辦事兒了。

雖說四爺和隆科多避著人耳語了兩句,可到底避不過景顧勒,這孩子一直拽著四爺的衣襬呢,阿瑪去哪兒他便緊緊的跟到哪兒,旁人不知四爺和隆科多說了什麼,可景顧勒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他雖是不明白阿瑪叫人盯著什麼事兒,可話語間涉及的幾個人倒是都認得,八叔、十四叔還有二舅,小孩兒且琢磨了會子這三個人同阿瑪親疏遠近的關係,便約莫猜出來了點兒什麼。

趁著讓阿瑪陪著他去恭房的功夫,景顧勒悄悄問了阿瑪:“阿瑪為何防備八叔和十四叔,莫不是擔心他們不老實著,十四叔手上有幾萬兵力,阿瑪是怕這個嗎?”

“二舅手上的兵力不比十四叔少,可若是這時候大軍內訌,定然是給了準格爾部機會,一來能趁虛而入,二來萬一十四叔想左了去、與虎謀皮,和準格爾部勾結意欲對付二舅和您,此為外患,若八叔趁機在京中攪動風雲,此又是內憂,怕是不好對付呢。”

四爺心中訝異景顧勒能想到這一層,而後又想這一段時日景顧勒沒少在他皇瑪法跟前兒耳濡目染的,著實比誰都清楚如今的情形,能說出這話倒也不算是意外了。

如今景顧勒說的只是一方面罷了,四爺擔心的遠不止此,如今倒也沒瞞著,一個是想安小孩兒的心,二來也是不想讓景顧勒覺得他這個當阿瑪的為了奪嫡什麼都幹得出來。

他且不過是防備罷了,做的事兒不虧心,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便朝景顧勒微微的點頭。

“你說的只是其一罷了,且在你看,明面上阿瑪和你八叔、十四叔已然是不和了,其實暗地裡更是水火不容,假若你八叔或是十四叔繼位,怕是絕不容咱們一家子的。”

“阿瑪便是為了自保,為了護著咱們一家子,且都得同他們爭到底的,如今不知你皇瑪法何時寫了遺詔,亦不知交予了誰,又想叫誰繼位,且瞧著,如今的人選也不過是在阿瑪和你十四叔之間了。”

“若真是阿瑪繼位,那一切皆大歡喜,若是你八叔和十四叔不妄動什麼,阿瑪總不會不容自家兄弟的,且錦衣玉食的供著,可若是不然,阿瑪便要大逆不道了。”

“阿瑪不怕告訴你,亦是想在你面前光明磊落,你是個心裡有計較的,有些事兒阿瑪不必多說,想來你也知道厲害。”

四爺撫了撫景顧勒擔心得皺巴的小臉兒,著實心疼的緊,說來這般小的孩子,正是依偎著他額娘撒嬌的年紀,著實不該經歷這些的,可這會子正撞見了事兒,一時半會兒的也避不開。

四爺不由得抱了抱景顧勒,且叫孩子多些安心罷了。

“你倒也不必擔心你十四叔與虎謀皮,阿瑪雖是和你十四叔兄弟不合,可為人還是信的,便是再怎得對不服,你阿瑪也信你十四叔定然不會做出那般背祖忘典、忘本負義之事。”

“且都流著愛新覺羅家的血,斷然會不和那外族蠻夷勾結了去,你十四叔便是真用兵,也定然是將準格爾部擊退了在回來,不過阿瑪早有計較,斷然不會讓大軍四分五裂了去。”

景顧勒點了點頭,也抱了抱阿瑪的脖子,這會子除卻悲痛,因著阿瑪的話,他心中倒是少了不少擔憂,倒也對阿瑪那句大逆不道不以為然。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且只有真的手握大權了,才有那個資格來評說以後呢,至於以後史書上是誰大逆不道,那還真不一定。

雖是不在意什麼旁的,可景顧勒這會子且猶豫著,他知道一事,且不知道該不該將這事兒告訴阿瑪了。

可一想若是他們父子間還不能沆瀣一氣的,怕是阿瑪更難做,這會子便將知道的給阿瑪說了去。

“阿瑪,皇瑪法他是極屬意你的,昨兒夜裡兒子同皇瑪法閒聊,皇瑪法還對阿瑪頗為褒獎,兒子日日同皇瑪法在一起,雖是皇瑪法也有避著兒子的時候,不過也是屈指可數的幾回。”

“十日前阿瑪沒在,皇瑪法私昭陳延敬陳大人和李廣地李大人一回,而後六日前,又見張廷玉張大人、宗人府那幾位大人,這兩日又見了傳教士郎世寧和周培公周大人,說是商議修繕圓明園事宜,可兒子瞧著商議的時辰著實久了些,想來還說了些旁的。”

“兒子幫不了阿瑪什麼,不過想著阿瑪若是想知道那遺詔上寫了什麼,阿瑪不妨從兒子說的這幾位下手。”

“這些個大人位高言重,在朝中頗有威望,想來皇瑪法若真是託付,託付給他們便是再好不過了,至於兒子不在的時候皇瑪法有沒有見了誰,兒子便不知道了,不過魏公公定然再清楚不過,只是不知道魏公公肯不肯開口。”

四爺聽著景顧勒的這番話,心中已經不是用詫異一詞能形容得了了,且先不論這個大人那個大人的,只是聽著景顧勒說皇阿瑪極屬意他,且甭管最後到底是什麼結局,他心裡也就踏實了。

再說了,皇阿瑪極其喜歡景顧勒,他老人家即便是一時閒話,總不至於還要再景顧勒跟前兒撒謊的。

說來景顧勒也著實幫了大忙了。

他這陣子著實忙碌的緊,時而被皇阿瑪差遣著去禮部,時而又讓他去兵部跑一跑,皇阿瑪先前精神頭兒好了,倒也不消得他批什麼奏摺了,只約莫每隔兩日,他才來御前一回,跟皇阿瑪說些個軍務政務的。

如此這般忙著,著實不清楚皇阿瑪的動向,時常在御前行走的大人又多,他總不能挨著個兒的試探過去,且為了個遺詔的傳聞,著實叫他頭疼的緊。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遺詔是子虛烏有的事兒,怕不是皇阿瑪又用了這招兒來試探他們兄弟們呢。

可這會子景顧勒先是說了皇阿瑪極屬意他,而後又一一的將這陣子皇阿瑪私下見的人給點了出來,倒是讓他覺得坐實了不少遺詔的傳言。

雖是如今瞧著皇阿瑪的情形,再去一一的試探過去許是時間不夠了,不過心裡有了數,且叫人將這些個大人都盯緊了,以防出了什麼偏差,他倒也好及時處置了去。

遺詔不遺詔的倒也不重要,便是沒有遺詔,鄔師爺倒也早有準備了,總歸是能叫他名正言順的登了基,只是需得大費周章些,中間兒更是一個環節都不能出了岔子。

但凡不對一點兒,他便得萬劫不復了。

四爺心中且細細思量著,不過對著景顧勒,倒是不願意做出什麼思慮深重的樣子來,且還對景顧勒笑著,抬手揉了把景顧勒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