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我所留念。(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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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習慣直立行走的成年男子,與一個只能使用代步工具才可進行移動,且還於途中還需接受許多幫助的重度傷殘少年,也就是身為這場計劃的主角的我,湊成類似行軍式的四人小隊,挑選基本沒什麼人走的,隱藏在植被帶中的偏僻小徑,向人流量較少的小區後門進軍,一切縝密只為減少迎面撞上家人,導致已經開始執行的計劃落空的可能。
但俗話說,“有光芒的地方自然有黑暗,每件事皆有兩面性”,選擇偏僻的小路確實能有效地避開不必要的麻煩,卻必然要面對“沒有大路來得寬敞平坦,小路上時不時會蹦出一些絆腳的石子,崎嶇不平的地方也更多”這些雙刃劍所帶來的障礙。
哦,或許不能用“腳”形容,因為我下肢完全喪失感知,從出發到現在都只是坐在代步車上,而並未用自己的腿邁出一步,更別提感受到石子與腳底碰觸的、或許十分微妙的感覺。
不過,這不妨礙我整個人能感知到,我的輪椅時而輕微地咯噔,時而又有點猛地顛簸,那種對我而言較為強烈的震盪感,大抵就如從未學過馬術的正常人,騎在不斷變速前進的快馬的背上,被難以想象的不安全吞噬,內心渴望立刻平穩下來的感覺吧。
選擇的僻徑人流量會較少,這是顯而易見的,可人少卻不代表完全遇不上人。
在李應岐不斷推著我往目標地前進的過程中,我遇到有個在花園中曬太陽的老年人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我,也碰到個一邊大步流星地走過路,一邊用撞見異類似的鄙夷眼神看看掛在我身上的尿袋、以及我們這支看起來很社會的四人組的大媽,更是有個大概只有四五歲的小孩,直言不諱地通知自己在一旁的夥伴:
“華華,你快看,殘疾人!”
我並不擅長處理這樣的狀況,因我是個會因自身殘缺的軀殼而無比自卑的人,即使我十分支援被惹火就要反抗的思想,但也自覺不能每次皆與他人結下樑子。
我也深深明白“只要和外界格格不入,便會成為眾人的焦點,哪怕本質上什麼錯誤皆不屬於我,即使存在謬誤的本就是對面一方”的道理,所以部分情況,我也只能選擇將黑色兜帽再往下拉,讓它幫忙擋住我的眼睛,避免與晦氣的人對視,忍氣吞聲地默默離開,去無人的地方洩憤。
哈哈,畢竟在我跌倒時,或許還要苦苦哀求某些陌生的過路人,將自己扶回輪椅上呢。這麼一想,到處都低著頭的我做得還真是對呀,也好期待自己那黯淡無光的未來呀!
雖然我確實準備掄起拳頭暴起,教教這群媽媽不在身邊的弱能理應怎麼做人,但打量完仍在輪椅腳踏板上顫抖,大腦無論如何發動指令皆無法控制的兩條腿,我有些無奈地放棄了這個念頭,只是撇過頭去生氣地瞪了一眼那兩個不懂禮貌的傢伙。
我自覺甩出的眼神比狼還要兇狠,但只是甩去憤怒的眼神,又能指望幹出這種缺德事的熊孩子懂什麼呢?
“關你們屁事?”
一個在我聽來十分熟悉,卻意外地帶著兇惡的男聲冷森森地響起,這兩個小孩瞬間被他懟回去的話嚇得愣在原地,我也沒看清他倆是誰先挪動了腿,兩人沉默幾秒後不約而同灰溜溜地跑走,看樣子是準備哭著回家找媽媽,流個眼淚賣個慘,大聲哭著說:我只是在公共場合大聲喊坐輪椅的人是殘疾人,結果今天就被很壞的大哥哥欺負啦!
我從未見過李應岐這麼兇狠的一面,因此只敢偷偷吞嚥口水,但心裡卻給他豎起了十八個贊,我想道:
哈哈,假如我可以不在意身體狀況,自己對著不爽的人自信且高聲地喊出這句話,看著他們臉上抽搐的表情,那該是多帥多爽的場景。
“我覺得,華國普通區域直達南山的航線和車次,不出意外是像能在路上撿到錢的次數那般稀少的,因為很多人即使可以順利到達南山,但也有很大機率無法成功入關,又只能灰心喪氣地原途返回,久而久之,我估計每天能派出一兩趟微型航班或小型列車,已經算是封頂。”
一路上還未怎麼開口的王平安緩慢地將這段話吐出,聽上去分析得有理有據,顯然是一邊深入思索緣由,一邊組織的語言。
至於目的?
我認為大抵逃不過善意的幫助。
光是從這段話中,我便聽出了想讓我別盯著會讓自己難過的事,將大家的注意力從不愉悅的分支轉移到目下首先該在意與深入討論的事上之意。
我也發現,王平安貌似是個總愛儘量使自己的話有頭有尾,斯文優雅,避免從嘴中丟擲的是顧頭不顧腚的東西的情況出現,同時情商和智商也不低,懂得溫文爾雅地避嫌,也會在碰到敏感話題時適當打岔,我揣測這點可能是因為跟李應岐久了,不自覺地便複製到李應岐那種以善良作為初始目的圓滑。
“剛剛查完,你真可謂是料事如神啊。今天確實只有兩輛直達南山的飛機,離我們最近的一趟航班是今天下午十三點五十五分,機型是隻能載十個人的小型載客直升機,兩千左右一張座位,下午五點左右即可到達南山南部機場,四人一共八千多華幣。”
張智聰直白粗氣的聲音順著王平安的話題繼續下去,輪椅上的我聽到這個價格後心弦微微觸動,心中湧上一陣莫名的難過:
作為無學業無工作的、沒有穩定收入的閒雜人等,就算平日裡有零花錢,也不可能湊夠這麼昂貴的數目,更何況我的家長平時基本一毛不拔,看來這次又要麻煩別人幫助我,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過提到財務這方面,儘管對方十分樂意,憑他們的實力,也的確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支撐這次的逃跑計劃,但我總覺得暫且無法以任何方式報答他們的我,此次做得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