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過往

父母的愛表達出來千萬種，有人理解有人不理解。當初郭陽外公、外婆一心想找個人入贅到家裡，以後能幫襯楊萊打理廠子就行。說是廠子，起步就是個家庭作坊。知道女兒和郭父在一起時，死活不支援兩人。

那時郭父還在龍城地方的運檢所工作，前途說不上多光明，但是讓他放棄熱愛的工作，他做不到；讓他放棄楊萊，他也做不到。談崩了幾次以後，楊萊也不想逼他了，便和父母發誓一個人也能把廠子辦好。

就這樣一挺挺了二十多年，直到她弟弟留學回來接任，她才卸下重擔。一個女性在商場打拼多有不易，好在郭父對她呵護有加，讓她在愛情上也沒輸，在外誰不誇一句楊董夫婦二人琴瑟和鳴，伉儷情深？

人生走到現在，楊萊覺得最失敗的就是對兒子虧欠太多，沒有成為一個好媽媽。

結婚以後沒多久楊萊就懷孕了，因為日夜忙於工作，郭陽是沒足月出生的，前幾年幾乎住在醫院裡，一大家子輪流跟他熬在病房。

後來不知道是長大抵抗力好了，還是和寧寧換親的效果，反正郭陽身體日益強健，感冒發燒都少有。

可是郭陽八歲那年出的一件事，至今想來，楊萊都後怕的要死。

九七年亞洲金融危機，郭父的工作沒什麼影響，可是楊萊剛剛擴大規模的作坊差點毀於一旦，一家子人都撲到生產線上，為了縮減開支，很多工作都自己上。

嚴重的時候，貨走不掉、款貸不下來，甚至還要還銀行的貸款，楊萊每天焦頭爛額去跑業務。

疲於奔波的時候，沒有人有多餘的精力去管郭陽，那天楊萊以為孩子放學去他姑姑家了，他姑姑以為孩子回自己家了。直到第二天老師打電話過來問孩子怎麼沒上學，才驚覺孩子失蹤了！

一家人衝到警局報案，到處登報紙，貼廣告找孩子，警察也帶了警犬在郭陽上下學的路上搜尋。

每次警犬在河邊、塘邊轉悠的時候，楊萊和郭陽奶奶就嚇的癱軟在地，深怕撈出什麼！

那時候技術不發達，監控也不像現在裝的到處都是，只能一條條路線排查，終於在車站的監控裡找到了郭陽的身影。警察立了案是拐賣，這對楊萊一家來講可真是天塌下來了。

郭家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一聽說人販子拐了，四個老人徹底臥倒在床，茶飯不思。楊萊和郭父分身乏術，只能一個在警察局等訊息，一個到處找人販子，希望能打探出些線索。

楊萊一度祈求上蒼，她可以去給這人家再偷一個孩子，只要能換回郭陽，她真的可以這麼做。

警察那邊過來安撫說，只要不是拐賣去販器官，生命暫時不會有危險。買小男孩一般是家庭重男輕女才這樣，或者沒法生孩子。

楊萊那段時間每每閉上眼就能夢到郭陽被拐到那個山溝溝裡了，怕他跑還關起來鞭打他，不給他飯吃等等。

走路上看到個乞討的小孩，她都能哭半天。

郭陽得到解救已經是十多天後了，一個店老闆報警說門口有個暈倒的小孩，身上到處是傷，龍城口音。

這個小孩就是郭陽，據他交代是靠裝睡騙過那個買他的阿姨，然後從三輪車上偷跑下來的，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一個街上就暈過去了。

楊萊和郭父見到郭陽時，郭陽高燒未退，已經在醫院躺了一天一夜。醫生說之前吃了太多安眠藥，會有些副作用，又受了驚嚇才這樣，先觀察看看。

好在最後平安無事，雖然那個人販子一直沒抓到，可是對楊萊來說，郭陽能回來就夠了。

年少無知，郭陽當這次被拐是個神奇的經歷，還顯擺起來自己福大命大。他不知道父母為此擔驚受怕了多少日夜。

平常嬌縱起來就是要什麼有什麼，楊萊生意做大以後對郭陽徹底放縱，只要不犯法違德都可以，算是對郭陽的補償。

郭陽進入叛逆期以後，言行舉止更加桀驁難訓，溺愛的結果就是郭陽和父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郭父不允許楊萊這麼慣孩子，說慈母多敗兒，說溺子如殺子，郭陽就說他們只管生不管養，眼裡除了錢就是官，兒子就是多餘的！

郭陽考上三本，選了郭父的專業以後，楊萊甚至獎勵房、車，只為他高興。

或許之前把脾氣都發光了，亦或許思想成熟了，總之上了大學郭陽倒老老實實知道上進了，不僅專業學得好，校裡校外還參加各種活動。

這下楊萊和郭父看兒子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驕傲，想著學歷差點不礙事，以後工作好好努力，家裡多幫著點，好前程是不愁了。

沒想到郭陽人生還有二次叛逆期，苦口婆心勸他和各家兒女多接觸接觸，竟然給她找了個家底一窮二白的姑娘，還能拿捏他死死的。

要是兒子真是一坨爛泥扶不上牆也就算了，偏偏工作積極上進，大有可為。兩年前輕而易舉就讓他們分開了，這次她有點猶豫。

因為她見過郭陽午夜夢迴的迷茫，也見過郭陽茶飯不思的消瘦。

她想起了多年前郭陽從病床剛醒的情形，她抱著郭陽說：

“陽陽，媽媽永遠愛你！”

“只要你高興，你想做什麼媽媽都答應你！”

她也記得郭陽說的話。

“媽媽，我愛你，你真是我的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