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獨來獨往的陳望春(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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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標新立異、引領時尚風氣的A大校園,陳望春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成了人人矚目的怪物。
1998年秋季的北京海淀區,日最高氣溫仍在30度上下,幾萬師生標配的服裝是男的半袖體恤長褲,女的清一色長短裙,即使最古板嚴謹的老教授,也只穿一件襯衣,領口的紐扣開著。
從體育場歸來的男生,穿著運動短褲,裸著上身,黝黑的脊樑上汗珠滾動。
據說相當部分的女生宿舍裡,窗簾一拉,一個個文靜的淑女,都脫光了衣服赤誠相見。但陳望春卻西裝革履,打著領帶,在校園裡目不斜視、昂首闊步。
陳望春收到A大學通知書後,油坊門人就他去北京一事,展開了廣泛的討論,有人說,這是油坊門開天闢地的第一件大事,應該由村長牛大舌頭去送,牛大舌頭當即興奮地表態,這事包在我身上,當了幾十年的村幹部,我去過省上、市上、縣上幾百次,從沒出過一次差錯。
牛大舌頭有個心願,到北京去,在天安門廣場轉一圈,他這一生就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徐朝陽校長說,北京不比省城縣城,非常大,車多人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相當複雜,一定要慎重。
徐校長的言外之意是,牛大舌頭不堪大用,他的思想觀念太老舊;而身體健康、閱歷豐富、精力充沛的他,才是送陳望春去北京的最佳人選。
再說了,好歹陳望春在油坊門學校讀了八年書,這是學校的無上榮譽,他這個校長怎麼能把這項殊榮,拱手讓給別人?那不是和喪權辱國的李鴻章一樣了?
陳揹簍謝絕了牛大舌頭和徐校長的好意,說來去幾千裡,舟車勞頓,挺幸苦的,還是他去吧,送兒子上學,是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他不能推辭。
徐朝陽校長在失望之餘,又建議陳望春的穿衣不能太隨意,應該有個狀元的樣子,不要把人丟在北京城。
在徐朝陽校長的參與下,陳揹簍給陳望春買了一身菸灰色西裝,一雙三接頭皮鞋,裡面穿上白襯衣,打上猩紅色領帶。
人的衣服,馬的鞍子,陳望春這一身行頭,大大提高了他的顏值,用徐朝陽校長的話說,風流倜儻、相貌堂堂。
油坊門居然沒有一個人會打領帶,有時裝模特之稱的劉曉菲,嘗試了幾次也失敗了。
最後,還是油坊門學校的一位女老師,被專程請到陳揹簍家裡,給陳望春打領帶,女老師的丈夫在縣上工作,每次出差,都要打領帶。
那天,來陳揹簍家看打領帶的人有五六十人,女老師的手藝當然嫻熟了,她三繞兩繞就好了,大家眼睛一花,都沒看清,徐朝陽校長讓女老師的動作放慢八拍,大家還是沒學會。
徐朝陽校長說,你們會不會的不要緊,關鍵是陳望春會就行了。
女老師教陳望春,領帶不要往下取,就拴在脖子上,晚上睡覺時,鬆一下,第二天早起拉緊就行,示範了幾次,陳望春終於會了。
村長牛大舌頭說:“這不是拴狗嗎?”
六爺說:“比驢戴套子還麻煩。”
陳望春一身西裝,出現在一大群新生中,他臉上淌著汗,脊背上的汗水,已經將襯衣溼透,而且滲出了西裝,但他渾然不覺。
他沒有脫掉西裝,也沒有鬆開領帶和領口,嚴嚴實實地包裹著自己的身體,來來往往的學生看他一眼,覺得悶熱難熬,自己要喘不上氣來,都替他著急。
走路時,陳望春兩眼平視前方,他的步幅和步速保持不變,不管前面有無障礙,他都以正常的速度行進,大概是一秒鐘兩步,每一步是70公分,在隨後的軍訓中,他的恆定不變的步幅和步速,得到了教官的誇獎。
如果撞了前面的人,他機械地說一聲對不起,然後繼續前行;撞著了一輛腳踏車、一棵樹,他也說聲對不起,不拐彎不減速,勻速前行,一條直線走到底。
從京師大學堂至今,A大學校園裡,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樣走路,就連不修邊幅、拓落不羈的陳獨秀、梁漱溟、劉文典們,都不曾走出這樣妖嬈的步伐。
部分學生大感興趣,跟在他的後面,學他的走路,但走不上幾分鐘,就走樣了,根本學不來,只能把自己笑倒。
去宿舍、餐廳、圖書館、教室,只要陳望春一露面,便引數百人、數千人側目,而他面無表情。
據說,他的怪異度,已經和A大學名教授辜鴻銘並駕齊驅了,當年,此公晃著一條前清遺留的辮子,在A大學校史上留下一段佳話。
有人很快弄清了陳望春的底細,來自一個偏僻落後的小山村,他生長的環境是黃土高原溝壑區,年降水量在四五百毫米左右,四季分明,飯食以麵食為主,水果蔬菜很少。
據考證,陳望春上A大學前,沒吃過麵包、牛奶、巧克力,除了開水,沒有喝過任何飲料。
他上學期間,坐過泥做的桌凳,教室的取暖裝置是一個泥砌的爐子,燒不起碳,把煤和細土和在一起,抹平曬乾,切成塊燒,散熱量有限。
他考的是全國1卷,語文148、數學150、英語150 、理綜300、總分748,這是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就像古巴運動員索托馬約爾,在1993年7月27日,創造的2.45米的跳高世界記錄。
陳望春擊敗了三百多萬考生,脫穎而出,肯定有過人的技能,他身上藏著許多未解之謎。
三天後開始軍訓,嚴厲的教官,除了對陳望春標準的步幅表揚了兩句後,剩下的全是斥責。
陳望春居然是個順拐,當他單獨走路時,完全是規範的軍姿,兩肩後張、抬頭挺胸、目視前方;邁步時,腳尖下壓,兩臂自然甩動。但編入隊伍後,他就不會走了,不但自己順拐,帶動的周圍的同學也順拐了。
為了糾正這個,教官花費了很大力氣,單獨操練,一點毛病沒有,進隊伍裡,怎麼走都不順,教官快要氣瘋了。
接下來的訓練科目,陳望春無一達標,軍姿站立,他站十幾分鍾,就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滿頭大汗、胸悶氣短,隨時有昏迷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