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腳踏車停在學校的車棚, 我們來的很早,校園裡沒有什麼人,我從車上蹦下來, 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找出來, 一股腦都給了陳州, 裝進他口袋裡,塞進他手裡。

陳州握著那些皺皺巴巴的紙幣,低著頭,良久,終於把那些錢攥緊,攥的指節發白。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能聽見他隱約顫抖的聲音:“謝羌, 這錢就當是我借你的。”

我忍不住了,走過去想要抱住他, 又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只好握住他的手, 把那些錢攥的更緊, 哭著對他說:“陳州,我不要你還, 我不要你還……”

“那個人很有錢,我不要你還, 陳州, 你好好讀書, 你要上最好的大學……”

“我們都會很好很好的,我爸在天上保佑我們呢。”

我的眼睛成了決堤的渡口,洶湧出來最悲傷的淚水,那些原本繁盛的花草, 這樣淹死在了某個不知名的清晨。

他先抱住了我。

我的腦袋被按在他的胸口處,聞見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味,沒有安心。

我感受到他跳動著的心髒,我感受到,我們置身於同一片汪洋。

什麼辦法都沒有,我們只能慢慢忍。

我想好了,反正沈文龍有錢,他對我媽好,對我也不差,不會缺我的錢花的,我把我的錢都給陳州。反正只有兩年了,很快很快就會過去的。

那天晚上放學,熙攘的路口前照舊停了一輛鋥光瓦亮的黑色汽車,看見我出來,打了兩下雙閃。

我拉開後座的車門,看見駕駛座上的並不是司機,而是沈文龍。

我低下頭,叫了一聲:“沈叔叔。”

透過後視鏡,我看見沈文龍嘴角彎了彎,他拍了拍身邊的副駕駛:“小羌,坐這兒來。”

我真不想跟他挨這麼近,但我還得找他拿錢,只好暫時為五鬥米折腰,走到車的另一側,開啟車門坐了進去。

他身上還縈繞著淡淡的煙味兒,還帶點香水味,混在一起,嗆的我想吐。

沈文龍很愛抽煙,那個房子裡幾乎到處都是他的煙盒,櫥櫃上,茶幾上,沙發上,電視櫃上,我見到很多次。

他抽了煙就把煙盒隨手一放,找不到的時候就重新買,活生生一個土大款。而且他永遠只抽一種煙,煙盒上寫了兩個很難辨認的字,南京。

“小羌看著挺高的,量過嗎,一米幾?”

我說:“一六四。”

他又問:“多重啊?”

“八十差不多。”

“嘖,太瘦了,小姑娘這麼瘦是要生病的,以後可得多吃點,不能光顧著好看就老想著減肥,你說是吧?”

“嗯。”我敷衍著點點頭,扭頭看向窗外,想讓他看出我不願交談的意思,然後誰也別理誰,相安無事地回家就成。

可他顯然並不這麼想,一路上都在尋找話題,三兩句問問我成績,三兩句問問我在家過得習不習慣,最後快到了,他才問了我最後一個問題:“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