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17

我和初次見到李思凡“真面目”時的趙倩一樣,後背冒出一陣冷汗。我似乎能想象到那張梔子花一樣純潔的臉,每時每刻都掛著溫和的笑,然後用這個表情說出無比殘忍的話。

她的臉在我腦海中逐漸和另一張重合,是方阿姨。這麼想來,李思凡做出這一切似乎都不是那麼意外了。

“她剛才來找我了,對我說,雖然不在一個班但還是可以聯系的,謝羌,她還是不肯放過我!”趙倩抓著我的胳膊,眼淚幾乎要在眼眶裡簌簌而出,狀態近乎癲狂。

我猛地把她推開,咬牙說道:“你別跟我說了,我不信,李思凡才不是這樣的人!”

趙倩被我推坐到地上,我沒去扶她,指甲緊緊扣著背上的書包肩帶,跑著從這裡逃走。

我跑的太急,等看到拐角裡的人影時已經來不及了,我倆撞了個滿懷,雙雙摔到地上。

陳州看清是我,也不拘什麼,直接罵道:“謝羌,你趕著投胎去啊,給我撞夠嗆。”

我也看清是他,不知道怎麼,如同一個旅人回到久違的故鄉一樣,熱淚在那一刻奔湧,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在陳州之前的印象裡,我一直都很少哭,被老師打手板,被我媽擰耳朵,都只會齜牙咧嘴地做兩個誇張的表情,然後就這麼過去。

在陳州之後的記憶裡,平西潮濕的梅雨,混滿了我的眼淚。

他看見我哭,一時也沒了主意,趕忙站起身然後把我也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看得出他的手忙腳亂:“我都還沒哭你哭什麼呢,摔疼了?還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給你報仇……”

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麼,可眼淚就是止不住,我覺得是被李思凡嚇到了,但很明顯我的膽子沒有這麼小。可除了這個理由,我也想不出其他來了。

“回家吧陳州。”

滿腔的抽噎聲裡,終於吐出了完整的一句。

已經將近春天了,令人厭煩的回南天把整個平西都弄得潮乎乎的,就連空氣裡似乎都附著著一些水汽。

那些潮濕的風把我的眼淚吹走,剩下兩個布滿紅血絲的眼眶。

我坐在陳州的後座,回想起趙倩告訴我的那些話,我無從分辨它的真假。陳州比我要聰明,他或許會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腳踏車駛過我們曾走過無數次的那條路,我曾最喜歡靠在陳州背上看這條路上的風景,然而這一次,所有的興味都消散了。我的思緒被扯成一團亂麻,一會兒是趙倩的臉,一會兒是李思凡的臉,甚至還出現了方阿姨的面孔。

我看向陳州,春天剛來了個影子,他就迫不及待脫下厚重的棉服,只在毛衣外面套一件單薄的校服外套。

盡管如此,他的背脊還是如此開闊。

“陳州。”我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

我想起他曾在精品店駐足的時刻,想起他看到李思凡時放開的我的手。

話到嘴邊,竟然成了:“陳州,你是不是喜歡李思凡?”

這個問題出了口,我的心髒也好像被一隻大手攥住,而他,是予奪生殺的儈子手。

“我不知道。”陳州說。

“哦。”

他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到這裡我已經不想再追問下去了,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並沒有讓我覺得慶幸,可是陳州還是回答了一遍:“我只是覺得我們……同病相憐。”

同病相憐。

是的,一個控制慾那麼強的母親,和一對不管不顧的父母,他們就連痛苦都是如此的互補。

那時我恍然意識到,或許,陳州比我更早意識到李思凡媽媽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或許連李思凡的“真面目”他也是知道的。

那個剛在在我心中橫亙著的問題忽然有了去向,何必再去跟他說,李思凡怎麼樣,都是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我的多嘴對他們而言很可能就是插足。

剩下的路程我們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回家,互道再見之後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

我爸下班早,早就做好了飯,隔著門我都聞到了香味,但沒想到會這麼豐盛。

桌子上全是我愛吃的,小酥肉,獅子頭,辣子雞,除了桌子上的,他手裡還端著一盤。

“爸,我媽呢?”我四處掃了一圈,沒看見我媽的身影。

“你媽去參加同學聚會了,今天就咱爺倆。”我爸又把那瓶一直沒喝完的白酒拿了出來,笑嘻嘻地說:“爸喝兩杯,別告訴你媽。慶祝我家寶貝從潛力班一躍到了沖刺班,繼續努力,下一次是不是就成尖刀班了,這麼下去,清北也不在話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