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另一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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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另一個變數
亂步將一切的情況都分析得很好, 他側重於兇手的心理,將一起源自多年前策劃的兇案徐徐道來,彷彿他親身體驗過兇手做下這些時的心緒變化, 但他沒有說的也有很多,就像那起導致一切滅門案的更多細節,兇手除開用藥以外, 又是如何給死者帶去漫長無形的心理壓力的。
總的來說,這座島上沒有將全部的東西呈現出來, 只有一些支離破碎的線索,很久之前的那件源頭的事件也僅是側面提了一次。而心理上的施壓, 卻是要主導人時時刻刻關注到被害人狀態的,也就是說, 在這最少七年的時光裡, 春江英才其實一直都是處在某人觀測下的, 依據著這些……江戶川亂步將視線投向了在這裡工作時間最久的管家。
管家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似乎預料到了什麼。
但緊接著,下一瞬, 亂步就看向了在他身後幾步遠的森島愛, 他說:“是這樣的對吧, 作為一個從小遺失的孩子, 能夠自己找到父母,可見你對於這份天性之愛, 是有著怎樣的期盼的, 森島小姐?”
所有人都愣住了,其實上一刻, 他們心中不是沒有人懷疑管家,因為他在這裡工作時間最長, 對於春江英才的情況也是最瞭解的,若說有異常,他才是最有可能發現的那個。至於森島愛?她的工作年歲甚至不是女僕中最深厚的一個,平日裡也是溫柔和氣的樣子,笑起來讓人感覺不到一點的攻擊性……
抱著她手臂的小町小雪也愣住了,她側過頭看她,見到對方臉上是一抹被質疑的驚愕。森島愛雙手置於胸前,這是一個防守型的姿勢,她混亂地說:“你,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小町小雪一震,她連忙說:“是啊,愛是在三年前過來的,只是很普通的一個女孩子,不可能做得出這樣的事……”
“龍一”一直在旁邊觀望,這種偵破案件的過程全程是由他人來進行的感覺還是有些新奇的,他走到“京介”身邊,小聲地問:“你不去制止嗎?你和我們,不是一邊的吧?”
“京介”轉過頭,看了看他:“被投入到這裡來,你有收到過什麼強制性的任務嗎?”
“龍一”想了想,搖了搖頭,甚至是在進入到這個故事之前,那位超越者還來問詢過他,在他同意後,這份邀請才算是送了出來。
“京介”重新將視線轉回,他十分簡潔道:“既如此,又何來一定要站在你們對面的說法呢?這不是要看個人的自由嗎?”
“龍一”怔了怔,像是陷入了思索。
江戶川亂步輕笑了一下:“森島小姐你的偽裝確實是天衣無縫,我竟沒有從中找出什麼破綻,更不要說,你使用的還並非是有形的手段,就算有一些遺漏……”他頓了頓,露出一個諷刺的神情:“也由另一人將之全部帶下去了,你的手段真是令人思之極恐,心腸也是縝密冷酷,醫生是與你合謀的人吧?除掉他,消滅了你最後的一個破綻,就沒有人能夠給你定罪了。”
他緊緊盯著這位女僕面上每一絲的神情變化,只見她在茫然後就是委屈,她身軀顫抖,眼眶也染上了紅意,她咬緊了唇,不知所措地為自己辯解道:“不,不是我,你一定是弄錯了什麼,我做不到這些的……對了,”猶如抓住了最後一縷稻草,她急忙道:“我是有自己父母的,雖然他們去世了,可是,我不是孤兒的……”
亂步在心中嘆息,果然,依著她的心理強度,這樣的“誣陷”根本不能夠使她陷入自證的陷阱,他的時間還是太少了,對方真正有所行動的,只有在春江英才死去的那一晚,而現場,更是沒有留下一絲的證據,就算有法醫來,估計也只能檢測出,對方是死於藥物加驚懼引發的心髒病發,查不出更多的東西。
不,不對。亂步轉念一想,藥物到底還是留下了痕跡,醫生的嫌疑還是不能完全褪去,如果他不是徹底被利用的,這樣的結果對他們而言,算不上完美無缺。除非,他想到了什麼,迅速將管家拉到一邊。
“藥?”管家被問得一懵:“家主他確實是有問詢過藥物的副作用,他每日的服用量是……”
看了下床頭櫃中被放置的藥物,數了下數量,他極為愕然道:“家主他在昨天的時候沒有吃藥……”
“是了,”亂步在心中分析:“一切都是手段,源頭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設好,中間的服藥也只是維持,沒有人會懷疑這藥的不對,因為他其實根本不用服藥,所以在藥量上也不用做手腳,而在最後,死者當晚沒有服藥更是神來一筆,正是因為沒有用藥,所以他的精神狀態壓制不住,見到了幻覺,讓自己驚懼而死,這道理是完全說得通的!醫生在這其中也被隱身了,他根本不會出事!”
江戶川亂步首次見識到了時光的效用。他現在就如同站在了河流的末端,伸出手,卻怎麼也夠不到從前。將一切解開不是結束,要找到證據,才是作為偵探的勝利。
那原本的故事是怎樣讓兇手露出馬腳的呢?在一團無從下手的亂麻中,亂步不由地思考著那本書有可能的劇情。
“既如此,‘醫生’死了,這就是原本故事中根本不曾發生過的事,這便是變數!這變數,是由我們帶來的,‘我’與原本的偵探大不同,所有人都與原本的他們不同,才引發了變化。”亂步想到了:“她真的會容忍這種變化嗎?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人,就算原本不是這種性情,在這麼多年的警戒鍛煉下,也會變化成這樣的人。她的內心核心是‘複仇’,複仇並非是一個完全的貶義詞。”
“那麼,殺了‘醫生’的人,是不是也是一個變數?”目光從“京介”的身上一掠而過,又從眾人身上逡巡過。
【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池井醫生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能夠找到自己親生的父母,有很大一部分是源於他的幫助,有誰能想到,會有人將那麼多年以前一對夫妻尋找自己孩子的事記下來,還將檢測的報告也留了下來呢?他為什麼要做這些,我有些無法理解。
感性無法適應這個世界,但理性又太冰冷,未免太過看低了這個世界。不昏不亮,或許才是這個世界普遍的色彩。
可之後……
他答應了幫助我,為此,甚至願意去做一些不那麼光彩的事。我能夠看出來,他不是對我有所企圖,他只是對我有所愧疚,他居然是在愧疚幫助我找到了我的父母!他認為是他將我導向了一個悲劇,若是我永遠也不曾與他們重逢,或許就永遠不會沉入到這個悲痛的地獄中去,他在為此譴責自己!
為善者因善痛苦,作惡者因惡歡愉。這個世界果然是瘋了!】
“不用擔心,”森島愛忽然聽見身邊有人在小聲地對自己說:“他說了這麼多,但他其實根本沒有證據,他不能完全確定是你不是麼?”她抓得她手臂很疼。
森島愛有些驚異,然後她就看見了小町小雪含著眼淚的雙眼。在江戶川亂步將她指出來後,哪怕沒有釘死,旁邊的人也離得她遠了很多。只有這個女孩,她恐懼到快要哭出來,卻怎麼也不肯松開她的手。
她分明已經十分害怕,她能讀懂她的心,但居然這樣都不願放棄一個只相處了快一年的朋友,真是難以理解的天真!
“可惜了,”江戶川亂步忽然說:“也許我應該等一等,等到變數引發更大的變化,等到兇手與這變數碰撞起來,流露出薄弱與破綻之處。”他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在一些人迷惑的注視中,自言自語道:“但我到底還不是為了破案來的啊。”
“能夠被超越者看中的人恐怕都是人中的英傑,”江戶川亂步獨自一人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就連“龍一”也被他擯棄在外,“太宰對我說,這位超越者不是與世隔絕的,他的異空間中,是會有‘客人’到訪的。只是他遇見的,都是正面的人物,上一次的時候,都有人以犧牲自己為代價,將他們送出。”
“可他忘了,”江戶川亂步沉下聲音:“他自己就不是那麼清白。而我這一次,大概是遇到一個完全與我們相反的人物。”
“不錯,“在一旁的“龍一”已經思考出了結論:“便如‘京介’所言,我們在這個故事中沒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就算身份是對立的,可只要他想,‘醫生’也不是不能站在我們這一邊。他之所以那樣做,只是他樂意那樣做。兇手其實是有兩位的,若不是這位森島小姐動的手,那就說明,在我們中,還有另一位真兇,而與森島小姐不同,他可是親自動了手的!”
“打亂了原本兇手的複仇計劃,在她的預料之外,也在劇本之外,”江戶川亂步冷聲道:“這樣的變數,根本不可能是原本就有的。‘他’只有可能和我們一樣,是從外界來的!”
他沒有再去看“京介”,這個人根本油鹽不進。不動則無異常,面對一個“不爭”的人,他只能將他看作一個待選項。“龍一”倒是看了他好幾眼,他本能覺得,這人的內質和他的一位朋友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