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貌吞倫只看到滿眼殘垣斷壁,堆屍成山,身披銀甲的倒懸城士兵三兩成伍,往來穿行,更有軍姿嚴正以十幾人為列的銀甲小隊取道南下直奔思諾爾頓的方向而去。

縱有那成千上萬只蝗蟲作馬,但是貌吞倫疾行的速度卻很難再像初登榮耀邦時的那般從容不迫。剛剛結果了銀甲小隊的一批成員,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思諾爾頓小鎮,他賓士了一路,自然也流了整整一路的血。長途跋涉所帶來的內耗,絕對不比上陣殺敵來得輕鬆多少,看著那源源不絕地匯入思諾爾頓的人群,他只感覺自己的心緒愈發沉重,這場醞釀了十幾年的戰爭,莫非剛剛打響就要宣告終結嗎?

他好不容易才見到了光的模樣,此時就要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熹微的光芒被人捏碎?

這批銀甲士兵和自己遭遇過的任何一個敵人都不一樣,他們的裝備精良,而且各個都曾經受過極為嚴格的訓練,那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足有與自己的變異能力匹敵的力量。

他甚至想到了犧牲。

「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意識構造體,記憶、肉身、甚至於思想和情感,理論上都並不是完全屬於我自己……如果不是在當初與程東的那次碰面,我或許仍然是個完全憑藉本能吞噬同類的怪物……」

如果當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他當真願意變成那第一縷撞向鐵壁的光芒,「又有誰會在第一時間選擇死亡呢?即便是個作為構造體的我,也真的希望可以看到新世界的模樣啊……要給這個世界留下一顆種子……」

趨近上升懸梯大約四五公里的範圍,貌吞倫一把散去了蟲群。

目之所及,滿眼皆是密密匝匝的人影,那駕巨大的飛行裝置就像一件穿舊了的衣服被銀白色的人潮拍向了岸邊,此刻正不停地冒著刺鼻的黑煙,他看到人群蜂聚蟻集般地齊整整湧向戰場外圍那不起眼的一處黑點,黑點上方黑霧瀰漫,不時便有一堵由藤蔓所交織而成的高牆拔地而起,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能堪堪抵擋一陣銀甲士兵的行進步伐。

又一輪齊射過後,數堵血色高牆便再度被重力機槍的彈藥瓦解,安陽緊咬著牙關擋在所有人的前面,他已經記不得這是自己第幾次被銀甲士兵的重力裝置炸傷後復原了,此時他的雙腿打顫,甚至連直起腰桿子站起來都像是變成了奢求。

【接受法庭審判,還是選擇就地正法?】

銀甲士兵身上的光芒刺得他張不開眼睛,安雲和芙蕾雅已經耗光了體力,康寧和食客雖然仍有一戰之力,但是面對這些裝備儘量的鐵王八,他們的攻擊甚至沒有辦法短時間地突破敵人們堅固的甲冑。

「法庭你個姥姥!」

斧刃轟鳴,食客勢大力沉的一記重斧結結實實地砍在了士兵的銀盔之上,卻只換來了虎口崩裂,巨斧脫手。那士兵的頭盔甚至連半點劃痕都未曾顯現,便當即對著食客開出一槍,後者悶哼一聲,身體彷彿瞬間變得重若千鈞,「轟隆」一聲被就地嵌進了地面。

【接受法庭審判,還是選擇就地正法?】

無數道猩紅的藤蔓一閃而過,安陽再度拉起了數堵血色高牆:「橫豎都是一死,我們跳下去吧!」

回去霓虹市的路已經被這群銀甲士兵炸得粉碎,即便他們當真可以從這裡脫身,卻說不準下面會不會有更多的銀甲士兵在等著他們。

「放屁!」

食客齜牙咧嘴地狂叫道,「你知不知道兩座城市隔著多遠!如果真的從這跳下去,用不著他們動手,咱們就會立刻被摔成肉泥!」

「那我們就這麼等著被他們一點一點地吃光?」

重力子彈的轟擊聲在血牆那頭隆隆作響,似乎過不了幾個喘息,這堵高牆就要被再度炸成湮粉,氣惱間安陽把臉一頭轉向李申,

「我答應協助你接受α義體移植實驗,可不是為了來這裡送死的!想想辦法啊!」

「我呃……」

李申的臉色一白,輕輕地扶了扶金絲眼鏡,「我當然知道關閉倒懸城的方法,但是我沒有想過程東會這麼快……聽著,只要我們能安全抵達霓虹市的話,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現在你也沒有辦法對不對!」

血紅色的高牆再度被人潮轟塌,安陽憤恨地咬了咬牙,轉而輕輕地瞥了安雲一眼,輕輕地道了聲,「姐。」

安雲的身體一震:「你說。」

【以程東為首的數名武裝份子,我們將按照聯邦新修法案,以叛國罪、暴力脅迫聯邦高層職員、違反和平罪將你們就地正法!】

「我一點都不後悔做你的弟弟,如果今天就要死在這的話……別忘了告訴……」

「你別瞎說!還沒到我們非死不可的時候!」

「姐,你聽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