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在東西部戰爭尚未爆發的幾個世紀以前,向來是多數國家大為厭煩的生物。

人們習慣於將這些嗓音沙啞,長相醜陋的傢伙們,與人世之間常見的無妄之災、禍亂與死亡關聯至一處,似乎只要驅趕走了烏鴉,自己便能獲得長久而美滿的幸福。

事實上,這種聰明鳥類並非攜帶著某種關乎於因果定理的強大武器,人們只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而本能地排斥一切相貌醜陋的傢伙們。

鳥兒,只是鳥兒罷了。

「拇指,也懂得千變萬化……」

芙蕾雅並沒有被烏鴉的三言兩語說服,她這個人向來膽小,在關乎生死存亡的問題上,要比所有人都敏感得多,「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憑什麼?我也不知道……」

烏鴉伸出一隻手,斜斜地住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芙蕾雅,語氣似乎帶著種嬌嗔的責怪,「我又沒有說過,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她本以為烏鴉會拼命地解釋,而自己便可以從一步又一步的追問當中,套取更多對這次行動有價值的資訊。然而這個鳥頭人身的怪物大有一副「愛信不信」的架勢,反倒讓芙蕾雅的小臉一紅,顯出一副尷尬且不知所措的模樣。

「你不怕我們動手?」

猩紅的血藤迎風鼓盪,程東瞪著一雙牛一樣的眼珠子跨步上前,「信不信老子現在就能活撕了你!」

「嘖!」

烏鴉用五根手指交疊地敲擊著桌面,饒有興致地盯著程東的眼睛,「我勸你千萬別做傻事……」

說話間,一股粘稠的失重感驟然從程東的腳下湧了上來,低頭看去,他所在的那片堅硬的大理石地磚竟然突然變成了一灘翻滾著惡臭的沼澤。這完全違背常理的變數,讓程東渾身的汗毛都一根一根地豎起,他嘶吼,他掙扎,他大聲叫罵著烏鴉的名字,把自己所知道的最難聽的話全部洩洪一般地砸了過去,然而他越是掙扎,下沉的速度就越快。

幻覺,都他媽是幻覺!

直到他看見芙蕾雅和伊堂嵐相繼捉住了他的手,努力地將他往地面的方向拉。烏鴉又一次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不斷下沉的感覺驟然消失,他抬手摸了摸地面,卻都是堅硬而冰涼的大理石質感。

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嵌在了大理石地板裡,上不去也下不來,彷彿被套上了夾板的囚徒。

「我覺得,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安生點,程東。」

烏鴉神態自若地翹起了二郎腿,用眼神瞟著還完好無損站在原處的兩個人,「你們兩個還想要試一試嗎?」

芙蕾雅和伊堂嵐對視了一眼,隨後沉默地把頭轉向了烏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你認識我哥?」

芙蕾雅的語氣明顯恭敬了很多,程東的身體眨眼之間被嵌在了大理石磚材質的地板當中,這是她親眼所見的事實,那隻烏鴉擁有改變物質形態的能力,單憑這一點,就是連二十個、甚至三十個程東聯手都無法將其擊潰。在如此強大的力量面前,如果依然還像個頑劣的孩童一樣屢次三番地對其進行言語上的挑釁,那個人不是傻子,就一定是個瘋子。

烏鴉淺笑了一聲:「嚴格地說,我認識你們所有人。」

「你剛才說……你會幫我們?」伊堂嵐謹慎地問道。

「是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他的意思。」

「他是誰?」

「他是另一個位面的至高存在,他與我們共同生活在這個星球上,長達數百萬年之久,他見證了一代又一代文明的萌芽與消亡……」

在榮耀邦水牢中所遇到的那個牧師似乎曾經說過相同的話,老人

在此前曾經與程東提過的隻言片語像是影像鏡頭一般,迅速地在程東的腦海當中浮現,他的瞳孔大震,脫口而出道:「旁觀者?」

烏鴉的聲音微微一頓,隨後滿臉笑意地把目光落到程東的身上:「你果然看得見他,神諭之子。」

「你把它成為神?」